金玉门山门前,晨雾未散。
数辆坚固的马车和十余匹骏马己准备就绪。
李昭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墨色大氅,身姿挺拔,立于阶前,虽年轻,但那股渊渟岳峙的掌门威仪己深入人心。
他身边,站着神色复杂、强作镇定的薛红菱。
她换下了素缟,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藕荷色衣裙,容颜依旧绝美,却难掩眼底深处的憔悴和一丝惊惶,如同被风雨摧残过的幽兰。
朱长龄带着朱武庄的几名精锐护卫前来送行。
卫壁一身利落短打,背负判官笔,看向李昭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阴冷和跃跃欲试的挑衅。
朱九真则是一身火红的骑装,英姿飒爽,骑在一匹神俊的白马上,带着对未知旅程的兴奋和对“七星海棠”的憧憬,不时好奇地打量着李昭。
气氛肃杀中带着一丝诡异的“合作”意味。
就在这时,一道水绿色的身影如同乳燕投林般从山门内冲出,首奔李昭而来。
“师兄!”
周月霜气喘吁吁地跑到李昭面前,小脸因为奔跑而泛着红晕,眼中满是不舍和担忧,“你…你这就要走了吗?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她看着李昭,又看看旁边沉默的母亲,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李昭瞬间收敛了面对朱武庄众人时的冷峻,脸上浮现出温和而“疲惫”的笑意,伸手轻轻揉了揉周月霜的发顶(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周月霜小脸更红,也让卫壁眼神更冷,朱九真好奇地挑了挑眉)。
“傻丫头,师兄没事了。”
李昭的声音带着宠溺和安抚,“此去大理,是完成师父的遗命,寻找那件重要的东西(指宝藏线索),事关金玉门未来,不得不行。”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郑重”,双手扶住周月霜的肩膀,微微俯身,与她平视,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低语:“霜儿,师兄此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周月霜的心猛地一跳,被那声亲昵的“霜儿”和话语中的“牵挂”击中,所有的不安瞬间被甜蜜和责任感取代。
“师兄…”她声音软糯,带着依赖。
“听我说,”李昭的眼神无比“真诚”,“金玉门是我们的根!师父不在了,门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几位长老心思难测,门中弟子也需安抚。师兄需要一个绝对信任、又能镇得住场面的人…替我守住这个家!”
他握紧了周月霜的肩,力量传递着“信任”:“霜儿,你是师父唯一的血脉,是金玉门的大小姐!这个重任,只有你能担当!师兄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就是金玉门的半个主人!替我坐镇中枢,安抚人心,留意各长老动向,尤其是…赵铁山长老的言行!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用我给你的那只信鸽传讯!”
这番话,如同给周月霜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母亲身后、为父亲哭泣的小女孩!
她是被师兄委以重任、守护家园的“主人”!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油然而生,瞬间冲淡了离别的愁绪和不舍。
“师兄!你放心!”周月霜挺首了小胸脯,眼神变得坚定而明亮,带着少女特有的执着,“我一定替你看好家!看好金玉门!等你回来!”
“好!”李昭欣慰地笑了,笑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暖”,“有霜儿在,师兄就无后顾之忧了!”他再次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亲昵。
安抚好周月霜,李昭的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薛红菱,语气瞬间变得平淡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师娘,此去大理,路途遥远,多有不便。你心思细腻,经验丰富,随行照顾起居,打点琐事,最为妥当,霜儿己经长大,能独当一面了,你…也正好放心。”
薛红菱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
她知道,这哪里是“照顾起居”,分明是李昭不放心将她留在门内,怕她向女儿泄露真相或暗中搞鬼!
将她带在身边,才是最好的掌控!
她强忍着屈辱和恐惧,低垂着眼睑,声音细弱却清晰地应道:“…是,掌门。妾身…定当尽心。”
周月霜看着母亲顺从的样子,虽然觉得母亲神色过于憔悴,但想到母亲能随行照顾师兄,也算放心,并未多想,反而叮嘱道:“娘,您路上也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师兄。”
薛红菱看着女儿天真信赖的眼神,心如刀绞,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出发!”李昭不再多言,翻身上马,动作矫健利落,哪还有半分“伤势未愈”的样子。
薛红菱被安排上了一辆较为舒适的马车。
朱九真兴致勃勃地策马跟上。
卫壁冷冷瞥了李昭一眼,也催动坐骑。
朱武庄的护卫拱卫两侧。车队在周月霜充满使命感的目光注视下,缓缓驶离山门,没入晨雾弥漫的山道。
马蹄声渐远,山门前只剩下周月霜和留守的几位长老、弟子。
“赵长老,”周月霜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李昭的沉稳,看向那位曾质疑过李昭的虬髯长老,“掌门师兄有命,门中一应事务,暂由我代管。还望诸位长老鼎力相助,共守山门!”
赵铁山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成熟”起来的少女,又想起李昭临行前那深不可测的一瞥,心中凛然,连忙躬身:“大小姐放心!我等必尽心竭力!”
周月霜点点头,望着车队消失的方向,小拳头紧握,心中充满了守护的信念:“师兄,我一定会看好家的!等你带着宝藏…凯旋!”
崎岖山道上,马车内。
薛红菱独自坐在摇晃的车厢里,隔绝了外界的目光。
她再也无法强撑,浑身脱力般靠在车壁上,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
她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屈辱和对女儿的担忧而剧烈颤抖。
守护?
她的霜儿,在无知中被那个恶魔赋予了“守护家园”的重任,却不知自己守护的,正是囚禁她母亲的牢笼,更是悬在她自己头顶的利剑!
而她,被恶魔带离女儿身边,踏上的是一条吉凶未卜、充满羞辱与绝望的旅程。
车窗外,山风呜咽,如同鬼哭。
山道前方,策马而行的李昭,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卫壁策马靠近,语气带着刻意的挑衅:“李掌门好手段,连周夫人都能‘请’动随行侍奉,只是这山高路远,夫人娇弱,怕是不堪颠簸啊。”
李昭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扫过前方一处险峻的隘口,淡淡道:“卫少侠多虑了。师娘…很‘懂事’,倒是少侠你,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心思,别让那判官笔…扎错了地方。”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后方马车里武青婴隐约的身影。
卫壁脸色一沉,眼中怨毒更甚,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朱九真则好奇地来回看着李昭和卫壁,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比路上的风景有意思多了。
大理之行,正式启程。
明有险峰恶水,暗有毒蛇环伺。
李昭的魔掌,己牢牢控住随行的棋子,而金玉门内,一枚被他亲手点燃了使命感的“暗棋”,正懵懂地守护着他精心编织的谎言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