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珠宝设计协会的邀请函静静躺在姜暖的工作台上，烫金字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封来自巴黎的邮件邀请她参加下个季度的全球设计师联展，这是业内最高规格的展览，也是她职业生涯梦寐以求的机会。

姜暖的手指轻轻描摹着信纸上凸起的纹路，目光落在参展要求上——"参展设计师需在欧洲驻留至少三个月，参与前期策展工作。"

三个月。足够让一段刚萌芽的感情冷却，也足够让一个犹豫不决的男人回到他熟悉的轨道。

手机屏幕亮起，是季凛发来的消息：「今晚有空吗？想请你尝尝我新学的红酒烩牛肉。」后面跟着一个小锅的emoji，笨拙得与他平日雷厉风行的形象毫不相符。

这半个月来，他们保持着这种若即若离的联系——偶尔共进晚餐，讨论"初心"系列的进展，或者只是单纯分享一本好书、一首老歌。季凛恪守着"只是朋友"的界限，但眼神中的温度骗不了人。

姜暖回复：「有个工作上的事想和你商量。七点见。」

发完这条消息，她拿起邀请函塞进包里，决定当面告诉季凛这个可能改变一切的消息。

季凛的公寓位于城市最高层的复式，装修风格简约而克制，一如他本人。但当姜暖推开门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停住了脚步——

整个客厅被改造成了一个微型天文馆，穹顶上投影着璀璨的星空，地板上散落着柔软的抱枕，中央的小桌上摆着一台精密的望远镜。而季凛站在厨房门口，围着一条可笑的卡通围裙，手里还拿着汤勺。

"这是...？"姜暖仰头看着满天星斗，一时语塞。

"你上次说想再看一次天鹰座。"季凛有些局促地解释，"但城市光污染太严重，所以..."

姜暖的胸口泛起一阵酸涩。那是两周前她随口提的一句感慨，没想到他记在心里，还费心准备了这一切。

晚餐比想象中愉快。季凛的红酒烩牛肉意外地美味，他们聊着工作上的趣事，偶尔争论某个星座的具体形状，像两个普通的朋友。但姜暖能感觉到，每当她低头时，季凛的目光就会变得深沉而专注，仿佛在记忆她的每个表情。

"所以，你想商量什么事？"餐后，季凛递给她一杯热茶，问道。

姜暖深吸一口气，从包里取出邀请函："今天收到的。"

季凛仔细阅读着信件，表情逐渐凝固。当他抬起头时，眼中闪过一丝姜暖读不懂的情绪："恭喜，这是难得的机会。"

"如果接受，我需要在巴黎待至少三个月。"姜暖注视着他的反应，"正好覆盖'初心'系列的生产期。"

季凛将邀请函轻轻放回桌上，手指在边缘："什么时候做决定？"

"下周之前要回复。"姜暖抿了口茶，茶香在舌尖蔓延，却尝不出滋味，"你觉得我该去吗？"

这是一个试探，他们都心知肚明。

季凛沉默了很久，星空投影仪运转的细微声响在房间里格外清晰。最终，他站起身走到望远镜旁，调整了一下焦距："天鹰座正好在最佳观测位置，要看看吗？"

姜暖走到他身边，俯身看向目镜。遥远的星光在镜筒中汇聚，组成那个熟悉的星座形状——那是他们初遇的夜晚，她指给他看的第一个星座。

"真美。"她轻声感叹。

"姜暖。"季凛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认真，"如果我说不要走，你会留下吗？"

这个首白的问题让姜暖首起身子，与他西目相对。季凛的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与恳求，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正毫无保留地展示着他的软肋。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这正是我烦恼的地方。"

季凛的手抬起又放下，似乎想触碰她却又不敢："如果...如果我请求你以未婚妻的身份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呢？"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姜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你是在...求婚？"

"不，不是现在。"季凛摇头，"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立场——我希望我们能有一个未来，而不是再次错过。"

星空在他们头顶缓缓旋转，投射变幻的光影。姜暖想起那个雨夜未完成的吻，想起音乐盒上金色的裂痕，想起这半个月来季凛小心翼翼的靠近...

"季凛，如果我选择去巴黎，你会等我吗？"她轻声问。

"会。"他的回答毫不犹豫，"但请允许我偶尔飞去看你。三个月的咖啡太难喝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玩笑让姜暖笑出声来，紧绷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我需要考虑几天。"她最终说道，"这不仅关乎事业，也关乎...我们。"

季凛点点头，没有强求："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只是..."他停顿了一下，"无论你走多远，记得有人在这里等你回家。"

回家。这个词在姜暖心中激起一阵温暖的战栗。多久没有人对她说过"回家"了？自从母亲去世后，那个小公寓就只是她睡觉的地方，而不是"家"。

离开时，季凛将剩余的烩牛肉打包给她："微波炉热两分钟就能吃，别总吃速冻饺子。"

姜暖接过餐盒，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谢谢你的星星。"

这个意外的亲昵让两人都愣住了。姜暖迅速退开，耳根发烫："我...我先走了。"

回到公寓，姜暖将邀请函和季凛做的烩牛肉并排放在餐桌上，仿佛这两个选择在无声地对峙。她打开音乐盒，《月光》的旋律流淌而出，与窗外的城市灯火交织在一起。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沫的消息：「决定好去不去巴黎了吗？」

姜暖回复：「还在考虑。」

苏沫秒回：「因为季凛？」

姜暖犹豫了一下，坦诚道：「他今天几乎算是在求婚。」

苏沫发来一连串惊叹号：「你答应了吗？！」

「我说需要考虑。」姜暖咬着嘴唇打字，「但苏沫...我害怕。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再次成为他生命中的第二选择。」

「亲爱的，」苏沫的回复出乎意料地认真，「三年前的季凛或许会把事业放在第一位，但人真的会改变。这半个月来，他给你的难道不是足够的尊重和空间吗？」

姜暖望向窗外的夜空，城市的灯光掩盖了星辰，但她知道它们依然在那里，亘古不变。就像有些感情，即使经历破碎与分离，依然在心底某个角落熠熠生辉。

她拿起邀请函，又看了看季凛做的烩牛肉。一个代表事业的高峰，一个象征感情的延续。这个选择没有对错，只有不同的可能性。

音乐盒的旋律渐渐停止，房间里重归寂静。姜暖轻轻抚摸着那些金色的裂痕，突然明白了什么——也许人生不必非此即彼。也许，在星光与梦想之间，存在着第三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