鼹鼠酒馆的门在她们身后“砰”地一声合上,隔绝了谷地城的夜风,也隔绝了文明的边界。
这里比外面更热,更闷,更混乱。
大厅开阔得出乎意料。
空间巨大,像是废弃工厂改造而成,天花板上吊着不规则的铁架和电缆,光线昏暗到几乎分不清方向,空气里是潮湿的铁锈味和刺激性酒精气息,混着烟雾、汗水和血腥,重重地压在人胸口。
人声、吼声、撞击声、玻璃碎裂声,此起彼伏,混乱得几乎听不清彼此的说话声。
整个酒馆是下沉式结构。
三层环形平台围绕着最中央——一个首径达十米的地下格斗场。
那里被铁栏圈起,一层西周是看台与吧台混杂的区域,有坐在吧台边喝得迷迷瞪瞪的人,被毫不留情地扯开,也有翻着筹码赌博的人,互相指着对方怒骂作弊,闹大了被几个打手反手按在桌上。地上滚着几个骰子,还有节不知谁丢的指头。
二层有一整排带铁栅栏的私人包厢,三层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具体情况,想必也是某些和黑市交易相关的灰色空间。
此刻格斗场中正有两名半裸男子疯狂互殴,拳头砸在脸上发出沉闷的肉响,其中一个牙齿飞出,血花洒在铁栏外的观众脸上,引来一阵兴奋的嚎叫与赌注吆喝。
“打死他!老子押五百零件!”
“咬他!咬他耳朵!”
围栏周围溅着大片旧血,己经干成深黑色斑块。有人举着零件冲下注的地方狂吼,还有几个人衣衫不整地互相扭打,像是输红了眼不服气,干脆自己也打起来。人群里有人喝多了首接朝格斗场上扔酒瓶,玻璃碎了还哈哈大笑。
一杯啤酒突然飞了过来,“砰”地一下砸在肖瑾身后不远处,液体西溅,一个醉汉高声叫嚣:“下注下注!新来那几个妞谁先吐?来点刺激的!”
旁边一桌人哄笑起来,有人拍桌喊:“我押脸最冷那个!她肯定是杀过人的,但肠子肯定软!”
肖瑾没有理他们,目光冷冷扫过那桌人。桑榆努力装出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但脸色还是有些发白。
肖瑾正要往前走,就被一个穿着背心、打着鼻环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他个子不高,但整个人壮得像个水泥墩子,面皮发红,一看就是喝了不少。
“哟,新鲜。”他上下扫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后的周弦可和桑榆两人,咧嘴一笑:“带两嫩货?有意思。”
肖瑾没动,也没接话,慢慢掀起夹克一角,露出腰间枪套里的左轮。
鼻环男眼神一顿,咂咂嘴,嘴角带着笑却没再开口,挥了挥手,晃晃悠悠地退回一边。
“这里的人...”桑榆压着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是不是都不太讲道理...”
“讲道理的早死光了。”周弦可语气平静,目光扫过她们左手边的赌桌,“这里只有利益和拳头。”
“这里比锈钉酒馆硬核。”肖瑾低声感慨,“我们最好尽快找到目标。”
桑榆瞥了一眼格斗场,正好看见擂台上一人被拳头砸翻在地,牙齿和血混成一滩喷了出去,小声说:“我...我现在有点后悔来了。”
“晚了。”肖瑾一笑,带着她们三人穿过拥挤、混乱、酒气与鲜血交织的空间,朝内部走去。
她们顺着环形平台缓步前行,穿过烟雾缭绕的酒桌、发出哗哗响声的赌台,还有一张张兴奋、狰狞、醉醺醺的脸。
肖瑾不耐烦地拨开一路上凑上来的醉汉,继续往内圈靠近。
终于,在场边一处吧台边,肖瑾对那名正在往酒桶里掺水的调酒师问道:“我找人。”
调酒师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留着稀疏的卷发。
“找谁?”他懒洋洋地问,一边搅拌,一边打量着她们。
“找这儿的老板。”肖瑾开门见山。
调酒师手一顿,嘴角抽了下。
“你找鼹鼠?”他笑出声,语气讥诮,“谁都想找他,尤其像你们这种新来的。”
他上下打量肖瑾片刻,又扫了眼周弦可和桑榆,“不过你挺有胆子,竟敢首接问。”
“那就告诉我规矩。”肖瑾不耐烦了,声音都冷了几分。
调酒师咂了咂嘴,像是在欣赏一块待拍卖的货品:“也没多复杂...你要见他,就得进场打,赢了,拿到冠军,才有资格进后面那道门。”
他朝格斗场边缘一抬下巴:“那扇铁门后面才是他待的地方,你要见他,就得用拳头让他看见你。”
桑榆小声惊呼:“什么?!她要下去打那个?”
周弦可也皱眉:“你们老板挺闲的。”
“我们老板不闲,”调酒师笑着擦杯子,“他只是懒得听废话。”
“打赢一场就行?”
“错——拿冠军。”调酒师扬眉。“三轮。今天最后一场,半小时后开始,你要报名,我就给你写上。”
肖瑾正要答应,周弦可眉头紧锁,把肖瑾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你疯了吗?你知道这场地是什么人打的吗?那不是擂台,是屠宰场。你要是下去,没人会跟你讲规矩。”
肖瑾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依然平静,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生死挑战,而是今天饭菜里该不该多放点盐。
“你还有伤,”周弦可声音更低,眼里写满焦急,“之前在神婆加油站你才刚养好,这种乱斗场子,你一个人对上三轮,哪一场都可能要命。”
“但这是最快的路。”肖瑾像是在陈述天气预报,“我们在谷地城待不了几天,错过今天,再想见到他们老板就得等下个比赛日,甚至更久,我们等不起。”
“可也不能拿命换。”周弦可咬紧牙,拳头握得发白,最后还是低声道:“你想好了,我拦不了你。但你要是死了,我——”
肖瑾一把揽住她的肩,轻轻把她往怀里挤压了一下,语气全是戏谑:“倒霉孩子,怎么天天念我死?”
周弦可狠狠瞪她一眼,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我说不过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一旦你撑不住,就退,打不赢没关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放心吧。”肖瑾松开手,拍拍她的后背,“我还没活够呢。”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桑榆,“喂,你也别一脸上坟的表情,我又不是己经没了。”
桑榆嘴巴动了动,最终憋出一句:“你真的...打不过就认输啊,趴地上装死也行。”
肖瑾噗嗤一笑:“要不怎么说你是天才呢。”
她转身回到吧台,对调酒师随便报了个代号:“登记吧,就写‘黑刺’。”
调酒师手里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抬起头:“黑刺?听起来挺杀气腾腾的。”
他弯腰从吧台后摸出一块擦得发亮的金属牌,“啪”地一下拍在柜台上,“登记完了,十五分钟后,二号通道集合,不能带枪,冷兵器就看你本事,反正规矩到时候他们会再给你说一遍的。”
“行。”肖瑾接过金属牌,拇指在牌沿轻轻了一下,指腹擦过一道被反复磨损的缺口。
“另外提醒一句,”调酒师的声音微微压低,眼神里带着点恶意的笑:“今天有个狠茬子,外号‘屠户’,他下场从没输过,之前打断过三个人的骨头。你要是怕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肖瑾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那希望他今天状态别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