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铮倚在斑驳的月洞门边,指尖无意识着袖中用檀木边角料削成的七巧板——那些精巧的几何形状上,还刻着只憨态可掬的小麒麟。经过前日那场惊心动魄的庭院血战,如今整个史府上下,无人不知庶出的三爷像换了个人,可唯有他自己清楚,真正的战场,才刚刚拉开帷幕。
循着记忆中的路径,史铮穿过九曲回廊。沿途经过的仆役们远远见他走来,皆是神色惶然,或低头疾行,或侧身避让,生怕惹来这位煞星的不快。往日对他呼来喝去的管事们,此刻也都收起了倨傲的嘴脸,隔着老远便恭敬地作揖行礼。
转过一道垂花门,前方庭院里传来孩童压抑的咳嗽声。史铮顿住脚步,抬眼望去,只见一座略显破旧的小院映入眼帘。院中的腊梅树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几串冰棱,在寒风中轻轻摇晃。正房的窗纸透着昏黄的光,偶尔有几缕细烟从烟囱里飘出,却很快就被寒风吹散。
“周嬷嬷,这炭盆怎的又不暖了?”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我手都冻得写不了字啦!”
“我的姑奶奶哟,”老嬷嬷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份例就这么些,再省着用也撑不了几日啊……”
史铮轻轻叩响斑驳的院门,铜环撞击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片刻后,门扉缓缓打开,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只见一个约莫西五岁的小女孩,裹着件半旧的猩红斗篷,头上戴着顶绣着金线蝴蝶的暖帽,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是……”小女孩歪着头,眼神里满是疑惑。
“云妹妹,”史铮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我是史铮,来瞧瞧你。”
小女孩恍然大悟,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原来是三哥哥!快些进来,外头冷!”说着,她拽着史铮的衣袖,将他拉进了院子。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炭盆里的火苗奄奄一息,只散发着微弱的热气。周嬷嬷见有客来,慌忙起身行礼,脸上写满了局促:“三爷怎么有空过来……”
史铮摆了摆手,目光落在炭盆里烧得半焦的炭块上。这些劣质的炭块大小不一,燃烧得极不均匀,难怪暖意不足。他蹲下身,随手拿起一块炭,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周嬷嬷,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这炭火更耐烧些。”史铮说道,“不过得劳烦您找些黄泥和水来。”
老嬷嬷虽有些疑惑,但还是赶忙照办。不多时,她端来一盆清水和半筐黄泥。史铮挽起袖子,将炭块砸碎成末,倒入黄泥中,又兑了适量的水,开始熟练地搅拌起来。
“三哥哥这是在做什么?”湘云睁大眼睛,好奇地凑过来,鼻尖上沾了些煤灰,模样煞是可爱。
“哥哥在变戏法呢。”史铮笑着说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将混合好的炭泥捏成中空的圆饼状,又用树枝在上面戳出几个小孔:“云妹妹,你看这像不像蜂窝?”
“真的像蜂窝!”湘云拍手笑道,“可这能做什么?”
“这叫蜂窝煤,”史铮耐心解释道,“它中间有孔,通风好,烧起来又旺又耐烧。等晾干了放进炭盆,保准比现在暖和十倍。”他心里暗想,这蜂窝煤的原理,放在现代不过是常识,可在这古代,却算得上是“黑科技”了。
湘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崇拜:“三哥哥懂的真多!比学堂里的先生还厉害!”
史铮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前世,他不过是实验室里默默无闻的研究员;重生到这陌生的世界,却成了能改变他人生活的“能人”。这种被需要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好。
正说着,他从怀中掏出用竹篾和宣纸制成的纸鸢:“云妹妹,这是给你的礼物。待到天气转暖,便可以出去放了”
那纸鸢骨架精巧,糊着的宣纸上,一只凤凰正振翅欲飞,尾羽上还题着“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的诗句。湘云眼睛一亮,双手接过风筝,爱不释手:“谢谢三哥哥!这比太太给的点心匣子还有趣!”
史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心中暗暗发誓:“这个可爱的云妹妹,此生我定会护你周全,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他知道,去到勾心斗角的贾府,湘云的身世同样坎坷。原著中,她虽有“枕霞旧友”的雅号,却逃不过“湘江水逝楚云飞”的命运。如今有了他,这结局,定要改写。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院外传来脚步声。史铮警觉地抬头,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闪过,那人戴着斗笠,裹着厚厚的披风,只露出一双眼睛。虽是匆匆一瞥,史铮却认出,那是张氏身边的贴身丫鬟。
他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心中暗自思量:看来张氏己经开始有所动作了。这眼线,怕是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过也好,就让她把今日所见所闻都传回去,也好让张氏知道,他史铮,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三哥哥,你怎么了?”湘云见他神色不对,拉了拉他的衣袖。
“没事,”史铮收回思绪,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哥哥该回去了。等过些日子天暖些,哥哥带你去放纸鸢。”
湘云依依不舍地点点头:“一言为定!三哥哥可不许食言!”
“一言为定。”史铮应道,转身离去。
寒风中,他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身后,湘云站在院门口,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手中紧紧攥着那只凤凰风筝。此刻的她还不知道,这个突然变得不一样的三哥哥,将彻底改变她的命运,也将在这红楼世界里,掀起一场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