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工匠们有节奏的吹气和手臂灵巧的旋转、提拉、摆它从一个不规则的“火球”,迅速被拉长、撑大、吹薄!在工匠们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下,在刺目的红光与升腾的热气中,那熔融的物质,竟渐渐显露出……透明的轮廓!
秦可卿的目光死死盯住一个工匠手中即将完成的作品。
而在另一片区域,一些己经彻底冷却的、切割好的巨大透明板材,正被工匠们小心地打磨着边缘。
不!是镜子!
秦可卿的目光猛地扫向旁边一个工作台!那里,一个工匠正用细小的刷子,小心翼翼地将一种闪烁着奇异银光的液体,均匀地涂抹在一块己经打磨好的透明板材的背面!随着那银液的流淌覆盖,原本透明的板材,对着光的那一面,瞬间清晰地映照出工匠自己那张汗津津的的脸庞!
“琉璃…天镜?!” 秦可卿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子。她曾在古书奇谈中见过对西域“琉璃宝镜”的零星记载,以为是神仙造物。
她猛地转头,看向身边那个靛青色的身影。火光跳跃在他脸上,勾勒出冷硬如岩石的轮廓,那双眸子依旧平静无波,倒映着眼前这如同神话中火神锻造神器的场景。
“此…”秦可卿的声音带着极致的震撼与茫然,最终只化作一声惊叹:“此非人间物'
秦可卿蜷缩在一张铺着厚厚毛毡的简陋板床上。身体深处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似乎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连带着将魂魄也一并抽离了。冷汗浸透了贴身小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可五脏六腑却又像被无形的火焰燎烤着,滚烫异常。她在高热与寒战的夹缝里辗转,意识浮沉于混沌的迷雾之中。破碎的尖叫、贾珍扭曲怨毒的脸、那令人牙酸的骨节错位声、靛青色身影冰冷的眼眸、还有那熔融太阳般刺目的琉璃……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撞击,将她拖入更深的惊悸深渊。每一次短暂的清醒,都伴随着更猛烈的寒颤和几乎要将肺腑咳出的呛咳。
“水……”她???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如蚊蚋的气音。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及时地探了过来,稳稳地托起她的后颈。一个冰冷的杯沿触碰到她的唇。秦可卿下意识地、贪婪地啜饮了几口微温的清水。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却浇不灭体内那团灼烧的火焰。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
史铮就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他换下了那身行动时刺眼的靛青劲装,只穿着一件普通的深灰色棉布首裰,袖口挽起,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专注地盯着手中一块湿冷的布巾,正极其利落地拧干。不带丝毫多余的温情。他将拧干的布巾折叠整齐,然后动作平稳地覆在秦可卿滚烫的额头上。
冰冷的触感激得秦可卿浑身一哆嗦,意识被这鲜明的刺激拽回几分。她看清了眼前的人,那双眼睛,此刻依旧平静无波,只是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些审视的意味。
“你……”秦可卿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她想问这是哪里?他究竟是谁?为什么救她?可话到嘴边,又被剧烈的咳嗽堵了回去,只剩下破碎的喘息。
“宁府之外。”史铮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她的第一个疑问,声音如同他手中的动作一样平稳,听不出情绪起伏,“工坊密室。安全。”他拿起旁边另一个陶碗,里面盛着半碗深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重苦涩的气息。“把药喝了。”
药味刺鼻。秦可卿看着那碗浓稠的液体,胃里一阵翻搅。她虚弱地摇头,眼中流露出抗拒和本能的脆弱。被强行灌药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过,带来新的恐惧。
史铮没有催促,也没有解释药效的必要性。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的平静像是一堵无形的墙,隔绝了她所有软弱的情绪。那目光里没有逼迫,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她必须喝下去。这种绝对的理性,在秦可卿此刻混乱脆弱的心境中,竟奇异地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可靠”感。她闭了闭眼,认命般地微微张开了嘴。
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秦可卿蹙紧眉头,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史铮适时地又递过清水。她漱了漱口,疲惫地重新躺倒,意识又开始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刻意放轻、如同玉珠滚落瓷盘般清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心翼翼地打破了密室的沉寂。
门帘被一只纤细如玉的手轻轻掀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