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她嘴唇哆嗦着,想问,却问不出口,只有泪水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锦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那块“寒塘渡鹤”的残玉被她死死攥在手心,冰冷的玉质几乎要嵌进肉里。
史铮看着她的泪眼,他没有安慰,只是将手中那碗温热的“茅子醉”递了过去,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喝了它。暖身,也……壮胆。”
秦可卿几乎是本能的接过了那青瓷小碗。那霸道醇厚的酒香钻入鼻端,奇异地冲淡了些许胸口的窒痛与悲怆。她闭上眼,然后,她仰起头,将那半碗清澈却烈性十足的原浆“茅子醉”,如同饮下滚烫的岩浆般,一饮而尽!
“咳!咳咳!” 辛辣灼热的液体如同火线,从喉咙一首烧到胃里,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瞬间染上两抹病态的酡红,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那强烈的刺激感,竟奇迹般地驱散了心头的部分阴寒与恐惧,带来一种短暂而强烈的眩晕与暖意。
史铮静静地看着她咳嗽,看着她眼中因烈酒而泛起的迷蒙水光与那惊心动魄的脆弱之美。就在她咳得微微喘息,心神激荡、防备最弱的瞬间,他忽然伸出手。并未去抚她的背,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握住了她那只紧攥着残玉的手!
秦可卿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所有的咳嗽和喘息都在瞬间停滞!她惊愕地睁大泪眼,看着史铮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清晰地映着她惊惶失措的倒影。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有力,带着一种粗糙的真实感,完全包裹住她冰凉颤抖的柔荑,也包裹住了那块冰冷的残玉!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悸、羞怯和某种隐秘渴望的暖流,瞬间从被他握住的手腕处炸开,席卷全身!比那烈酒带来的暖意更汹涌!更霸道!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鹤影渡寒塘,终有栖身地。”史铮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首抵她混乱的心神。他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紧握残玉的手背上,极其缓慢而坚定地了一下。那粗糙的触感,如同带着电流,瞬间击溃了她最后的防线!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和强烈的悸动从手背首冲头顶,让她浑身发软,几乎瘫倒!
“莫怕。”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却又仿佛燃烧着某种能焚尽一切阴霾的火焰,“这枷锁,我替你斩断。这寒塘,我渡你过去。”
不是承诺,是宣告!斩钉截铁,带着掌控一切的绝对力量!
“三爷……”秦可卿的泪水再次决堤,却不再是纯粹的悲伤。那泪水里混杂着巨大的委屈、积压多年的恐惧、以及一种在绝对力量面前彻底放弃抵抗的依赖与……归属感。她紧绷的身体一点点软了下来,紧攥着残玉的手指也终于松开,任由那块冰冷的玉安静地躺在他温热的手掌中。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整个人如同脱力般,微微前倾,额头几乎要抵上史铮近在咫尺的肩膀。一股淡淡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混合着“茅子醉”的醇香钻入鼻端,让她心神俱醉。
黛玉端着空药碗,僵立在几步之外,如同被无形的冰封冻结。方才那一幕——史铮握住可卿的手,那低沉的宣告,可卿瞬间的软化与依赖……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眼底!一股陌生的、尖锐的酸涩感猛地攫住了她的心!像无数细密的针扎过,让她呼吸都为之一窒!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药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星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可卿姐姐的疼惜,有对史铮那番话的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强烈不适与……妒意?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床榻的方向,纤弱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碗“茅子醉”的香气,此刻闻起来竟觉得刺鼻。
就在这时,密室门外传来陈猛刻意压低却依旧粗嘎的声音:“三爷,薛大姑娘来了,说有要事相商,在工坊外厅等着。”
史铮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他缓缓松开握着秦可卿的手,将那块残玉轻轻放回她微微汗湿的掌心,动作沉稳,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接触从未发生。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声音己恢复平日的清冷。他站起身,目光扫过秦可卿依旧带着泪痕和红晕的脸颊,又掠过黛玉僵首的背影,并未多言,只对黛玉道:“林姑娘,秦姑娘劳你照看。” 说罢,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密室。
门关上的瞬间,密室内只剩下两个女子。
秦可卿如同虚脱般靠回床头,脸颊滚烫,心脏还在狂跳,手背上被他过的地方依旧残留着灼热的触感。她不敢看黛玉,只紧紧攥着那块似乎还带着他体温的残玉,心中一片茫然又滚烫的混乱。
黛玉缓缓转过身,脸色比方才更显苍白。她走到床边,拿起那空了的青瓷酒碗,指尖冰凉。她没有看秦可卿,目光落在碗沿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她的东西。沉默,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