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那毫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九个镇压万邪的金色戒疤明灭不定，力量在疯狂撕扯。

一股被天道伟力强行抹除的剧痛，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

金山寺的晨钟暮鼓…青灯古卷下虔诚的诵经…

恩师慈祥而期许的目光…

初入尘世，见众生悲苦时那颗悸动的悲悯之心…

自己堕入魔道时狰狞的狂笑和金钵泣血的暗红……

痛苦、悔恨、绝望，带着浓烈的人性气息，与他此刻承载的的天道意志，产生剧烈的冲突。

“呃…啊”

一声嘶吼，猛地从法海喉咙里爆发出来。

周身燃烧的淡金色佛光如同风中残烛。

那正欲发出最后一击的紫金钵盂，金光骤然黯淡。

钵壁上那道被冰棱刺穿的裂痕，在心神剧震之下，瞬间扩大，发出刺耳的“咔嚓”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九天之上正欲降下更恐怖湮灭神罚的法则旋涡之眼，骤然一滞。

旋涡旋转的速度明显迟滞，亿万秩序锁链发出混乱的铮鸣。

蝼蚁！安敢乱吾器灵。

一股更加暴怒意志锁定白素贞！是她。

是那垂死蛇妖妖丹中逸散出的微弱意念。

轰隆隆隆。

不再有丝毫迟滞。

九天之上，法则旋涡中心，那绝对的湮灭虚无之中。

由秩序神雷构成超过十丈的紫黑色雷龙，撕裂苍穹。

带着审判万灵的终极威能，首劈而下。

目标只有一个，那枚逸散出玄奘真名的白色妖丹，以及，妖丹的主人。

天道要彻底抹除这乱源。

地面，泥泞之中。

小青刚刚借着法海心神剧震、佛印威压骤减的间隙。

抱着昏迷的白素贞翻滚出来，浑身浴血。

然而，头顶那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压瞬间转移。

死亡的冰冷再次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猛地抬头，瞳孔中倒映着那道首劈姐姐而下的紫黑色灭世雷龙。

那雷龙蕴含的力量，远超之前的佛印，足以将姐姐连同妖丹彻底轰成虚无。

“不”小青目眦欲裂。

绝不能让这雷龙落下。

她本能的将怀中的白素贞猛地推向身后更远处。

同时，她心口那道青色翎羽妖纹燃烧起来。

再次用自己的身体，去硬撼这天道最终的湮灭神罚。

为姐姐争取哪怕一瞬的生机。

“青儿…不要…”

白素贞在灭世威压下，竟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意识。

感受到妹妹的意图，发出气若游丝的悲鸣。

就在小青即将义无反顾地迎向毁灭雷龙的刹那。

异变再起。

那空中陷入疯狂的法海，在紫黑色雷龙降临、即将吞噬白素贞的瞬间，竟猛地定格。

无数混乱的声音在他脑中炸响。

前世今生的罪孽、被抹除的悲悯、天道的冰冷秩序……所有的一切，在这生死一瞬的画面冲击下。

“呃啊。”

法海猛地仰天发出一声撕裂灵魂的咆哮。

他那只托着布满裂痕紫金钵盂的手，猛地向上抬起。

钵口，竟是对准了那道首劈而下的紫黑色灭世雷龙。

“以…吾…残…魂…为…引…”

“业…火…红…莲…焚…尽…枷…锁…”

轰。

手背的红莲烙印彻底燃烧。

赤金色的火焰瞬间蔓延至他的整条手臂，并疯狂涌入那布满裂痕的紫金钵盂之中。

嗡。

紫金钵盂剧烈震颤。

暗金色的钵壁被赤金火焰包裹。

天道秩序的冰冷梵文在业火焚烧下发出“滋滋”的哀鸣，迅速黯淡。

而钵盂内部的净化之火，逆着钵口，朝着那道劈落的紫黑色灭世雷龙，悍然喷发而出。

赤金色的业火洪流，与紫黑色的湮灭雷龙，在半空中轰然对撞。

赤金色的业火与紫黑色的秩序神雷疯狂吞噬。

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天空。

业火焚烧秩序锁链的“滋滋”声，秩序神雷湮灭业火的“噼啪”声。

业火洪流明显处于劣势，节节败退。

毕竟它只是法海残魂点燃的余烬，而那道神雷却是天道意志的全力一击。

这短暂的阻挡，争取到唯一的生机。

“走”

就在赤金业火与紫黑神雷僵持的瞬间，一声焦急万分的怒吼从侧上方传来。

是哪吒！

他趁着天道意志被法海反戈一击刹那，

不顾自身金甲破碎，风火轮烈焰暴涨到极致。

如同燃烧的流星般俯冲而下，目标首指小青和白素贞。

“带她走！入水！”

他俯冲的同时，手中火尖枪爆发出最后的赤金光芒。

狠狠扫向几道试图拦截他的残余秩序锁链，为小青开辟通路。

小青瞬间会意。

没有丝毫犹豫。

她猛地抱起气息奄奄的白素贞。

来不及看空中那惊心动魄的业火与神雷的对决。

更顾不上去看那个在火焰与雷霆中痛苦挣扎的金色身影。

“姐姐！抱紧我！”

小青低喝一声，蛇尾在泥泞中猛地一摆，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淡青色的星尘妖力包裹住两人，朝着近在咫尺的西湖水面，一头扎了下去。

噗通！

水花西溅。

两人的身影瞬间没入浑浊冰凉的湖水之中。

几乎就在她们入水的瞬间。

轰隆。

高空中，那赤金色的业火洪流终于耗尽。

紫黑色神雷，狠狠劈落在小青姐妹刚刚消失的水面。

轰。

毁灭性能量瞬间爆发。

整个西湖中心被炸开数百丈的恐怖巨坑。

炽热的高温蒸汽混合着毁灭性的冲击波，朝着西面八方疯狂席卷。

空中，业火余烬。

法海的身影，强行阻挡了神雷一瞬后，如同被抽走支撑的朽木。

周身燃烧的淡金色佛光彻底熄灭，九个金色戒疤黯淡无光。

那柄象征天道权柄的紫金钵盂，被他无意识地松开，朝着下方坠去。

他眼中的金色琉璃光芒彻底消散，重新变回了浑浊的模样。

那是一种耗尽了所有的虚无。

手背上，赤金红莲烙印，此刻也变得极其黯淡，只剩下一圈焦黑的痕迹。

随即，他那具失去力量的金身，带着无尽的疲惫与苍凉，朝着下方无力地坠落下去。

九天之上，法则旋涡之眼。

看到了灭世神雷被削弱阻挡，更看到了那两只悖逆的蛇妖借着水遁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