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升机引擎的轰鸣声中，阮软紧握着座椅扶手。透过舷窗，西伯利亚荒原在暮色中呈现出铁灰色，像一块被遗忘的古老铁砧。程昱坐在她左侧，正用绷带为程皓临时包扎腹部的枪伤。血盟让三人的痛感相互连通，阮软能清晰感受到程皓每一次呼吸带来的刺痛，以及程昱指尖的轻微颤抖。

"再坚持二十分钟。"边防军军官从前排回头喊道，"观测站有医疗设备！"

阮软的结晶右臂在低温中发出微弱的蓝光，像一盏即将耗尽能量的灯。自从遭遇伏击后，她的能力变得极不稳定——有时能精准感知几公里外的动静，有时却连手边的水杯都"看"不到。

程昱突然握住她的手："你的体温在下降。"

阮软这才注意到自己呼出的白气越来越稀薄。不是气温原因——通过血盟，她能感受到程昱和程皓的体温都正常。这种寒冷来自她体内，仿佛结晶化正在吞噬她的生命力。

"伊万诺夫博士是谁？"她轻声问，试图转移注意力。

程皓忍着疼痛回答："苏联时期顶尖的超自然现象研究者，九十年代失踪了...没想到隐居在这里..."他皱眉按住伤口，"玛雅奶奶认识他，说明观测站可能保存着关于'门'的研究资料。"

首升机突然剧烈颠簸！阮软被甩向舱门，程昱一把拽住她。窗外，暴风雪毫无预兆地降临，能见度瞬间降到几乎为零。

"该死！"飞行员咒骂着调整高度，"这天气不对劲！气象预报没说有暴风雪！"

阮软右臂突然刺痛——不是伤口疼，而是一种被召唤的感觉。她扑到舷窗边，隐约看到风雪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那里！"她指向十点钟方向，"有光！"

军官拿起望远镜："是观测站的信号灯！准备降落！"

首升机像一片落叶在狂风中挣扎着下降。当起落架终于触地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舱门一开，刺骨寒风裹着雪片灌进来，阮软瞬间被吹得睁不开眼。程昱用身体为她挡风，半扶半抱地带她下机。

模糊视线中，一座半球形建筑矗立在风雪里，像一只倒扣的巨碗。观测站外墙覆盖着奇怪的金属板，在雪光中泛着青铜色光泽。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些金属板上刻满了与阮软吊坠上相似的Ω符号！

"快进来！"一个白发老人站在气闸门内挥手，他裹着厚重的极地防寒服，眼镜上结满霜花，"暴风雪会越来越强！"

三人跌跌撞撞冲进观测站。气闸门关闭的瞬间，外界风声戛然而止，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阮软惊讶地发现，内部墙壁上密密麻麻贴满了老照片、剪报和手绘图纸，全部用红线相连，构成一张巨大的信息网。

"伊万诺夫博士？"程皓警惕地问。

老人摘下滑雪镜，露出一双湛蓝得惊人的眼睛："三十年了...终于等到你们。"他的目光落在阮软结晶化的手臂上，表情变得凝重，"尤其是你，小歌者。"

阮软心头一震——这是第二个称呼她"歌者"的人，第一个是玛雅奶奶。

"先处理伤口。"伊万诺夫转身带路，他的右腿明显残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医务室在楼下。"

跟随老人穿过幽暗的走廊，阮软注意到墙上照片大多是苏联时期的科研团队合影。有张照片特别引人注目——年轻的伊万诺夫站在中间，身边是个穿白大褂的亚裔女性，两人共同捧着一个金属盒子。

"那是阮玲博士。"伊万诺夫头也不回地说，仿佛知道阮软在看什么，"你母亲。"

阮软脚步骤停！程昱不得不扶住她，防止她摔倒。

"你...认识我母亲？"

老人停在楼梯口，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不仅认识。这里曾是我们的实验室。"他指向地板，"地下三层，就是当年'门'实验的核心区。"

程皓突然按住腹部伤口，鲜血从指缝渗出："博士...这些可以稍后解释吗？"

伊万诺夫如梦初醒："当然！跟我来！"

医务室比想象中先进，设备全是德国制造的最新款。伊万诺夫动作娴熟地为程皓处理枪伤，同时指示程昱帮阮软躺进一个类似MRI的圆柱形设备。

"局部低温舱。"他调整着控制面板，"能暂时抑制结晶化扩散。"

阮软躺进去的瞬间，结晶手臂上的蓝光变强了。一种奇异的舒适感流遍全身，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宿。她闭上眼睛，隐约听到设备发出某种频率的嗡鸣，像极了母亲曾哼唱的摇篮曲。

"不可思议..."伊万诺夫盯着显示屏，"她的细胞与冰晶完美共生...这不是疾病，而是进化！"

程昱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老人激动地转向他们，"歌者本就应该部分结晶化！这是能力觉醒的标志！"

程皓忍着疼痛坐起来："那为什么她会越来越虚弱？"

"因为不完整。"伊万诺夫指向阮软吊坠上的Ω符号，"这个标志代表三位一体。你们只完成了血盟的一半仪式。"

程昱和程皓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阮软通过血盟感受到他们的疑虑——什么仪式？玛雅奶奶没提过这个。

"先休息。"伊万诺夫递给他们三杯冒着热气的不明液体，"喝下去，能增强血盟联结。我去准备晚餐，一小时后带你们参观地下室。"

液体有种奇怪的金属味，但喝下后确实让血盟的联结更清晰了。阮软甚至能短暂地"看"到程皓伤口的愈合情况，以及程昱太阳穴处因疲劳产生的轻微痉挛。

老人离开后，程昱立刻检查房间各个角落："没有监听设备，但墙上这些符号..."他指向天花板边缘刻着的细小符文，"像是某种能量导引系统。"

程皓尝试站起来，立刻被腹部的疼痛击倒："该死...子弹可能伤到了肝脏..."

阮软突然从低温舱中坐起："等等...我感觉到..."她的结晶手臂不受控制地指向西北角墙壁，"那里有东西！"

程昱走过去仔细检查，发现一块松动的墙板。掀开后，露出一个隐藏的保险箱！

"需要密码。"他尝试转动机械锁，"六位数。"

程皓突然说："试试阮软的生日。"

程昱输入"920518"，锁纹丝不动。

"不，不是现在的阮软..."程皓若有所思，"如果是三十年前设置的密码...试试我父亲失踪的日期，900723。"

咔嗒一声，保险箱开了！三人震惊地对视——程皓怎么会知道这个日期？

箱子里只有一本薄薄的笔记本和一个小型硬盘。程昱取出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写着"门项目绝密记录——阮玲"。

"是我母亲的笔记！"阮软挣扎着想起身，程昱连忙把本子递给她。

纸张己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前几页是常规实验记录，但翻到中间时，内容突然变得诡异：

"第47次实验证实，Ω符号能稳定量子隧穿效应。但能量波动需要三位歌者共同调节——一位控制，一位引导，一位平衡。单独激活会导致空间撕裂...(此处被墨水涂黑)...今天又有一个孩子结晶化了，必须停止实验..."

下一页贴着张老照片：一群孩子站在实验室里，每人脖子上都挂着Ω吊坠。阮软立刻认出其中一个是幼年的自己！但照片日期显示是1995年，而她明明1992年就出生了！

"这不可能..."她手指发抖，"照片上的我看起来至少五岁..."

程昱突然指向照片角落："看那个穿白大褂的！"

虽然只拍到侧脸，但那优雅的轮廓和标志性的翡翠耳环，分明是程母！她正俯身为一个孩子注射什么，表情冷静得可怕。

"母亲真的参与了实验..."程皓声音干涩，"而且那时阮软还没出生..."

阮软继续往后翻，最后几页的内容让她血液凝固：

"程夫人坚持继续实验，甚至提议用她自己的孩子...我不能再参与这种疯狂行径。今晚就带着资料逃走...如果发生意外，希望有一天我的女儿能找到真相...记住，钥匙是三位一体，缺一不可..."

笔记到此戛然而止。最后一页夹着张便条，是不同笔迹写的俄文。程皓翻译道：

"阮玲把最重要的资料藏在了冰墙后面。只有三位一体的歌者能打开它。——伊万诺夫"

三人面面相觑。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伊万诺夫推着餐车回来了。

"看来你们发现了些东西。"他看到打开的保险箱，并不惊讶，"先吃饭，然后我带你们去看冰墙。"

晚餐是罐头炖肉和黑面包，但饿极了的三人吃得狼吞虎咽。伊万诺夫看着阮软用左手艰难地拿勺子，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你母亲是我见过最勇敢的科学家。"他突然说，"当年要不是她销毁了大部分实验数据，后果不堪设想。"

程昱放下叉子："什么实验？为什么涉及我母亲？还有，为什么照片上会有没出生的阮软？"

老人长叹一口气："问题太多了...简单说，'门'实验旨在研究平行宇宙通道。我们偶然发现某些特殊基因携带者——歌者——能稳定通道。程夫人认为这能获得永生力量，逐渐走火入魔..."

"照片上的阮软，"阮软轻声问，"是不是不是我？"

伊万诺夫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是，也不是。那是另一个时空的你。实验导致量子叠加态混乱，不同时间线的你们产生了交织..."他指向阮软的结晶手臂，"这就是证据——你的身体正在适应这种叠加态。"

程皓突然问："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房间瞬间安静。老人摘下眼镜慢慢擦拭："这个问题...你们最好亲眼看看。"

饭后，伊万诺夫带他们乘货运电梯下到地下室。随着深度增加，阮软的结晶手臂越来越亮，最后几乎像蓝宝石手电筒一样照亮了整个电梯厢。

地下三层门一开，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圆形大厅中央矗立着一面巨大的冰墙！墙内似乎封冻着什么东西，但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霜花看不真切。更惊人的是，冰墙上刻满了Ω符号，排列方式与阮软吊坠上的完全一致！

"这是..."程昱走近冰墙，呼出的白气在表面结出更多霜花。

"量子观测墙。"伊万诺夫启动墙边的某个装置，冰墙内部的霜花开始缓慢融化，"能显示平行世界的叠加态。你们马上会看到..."

随着霜花消退，冰墙逐渐变得透明。当看清墙内景象时，阮软发出一声惊叫——里面冰封着一个女子，长相与她几乎一模一样！女子双手交叠在胸前，掌心捧着三枚Ω吊坠组成的三角徽记，表情安详得像在沉睡。

"第三位歌者..."伊万诺夫声音颤抖，"等待了三十年..."

程皓突然踉跄后退："不...这不可能..."他的脸色比受伤时还要惨白，"我见过她...小时候在母亲的书房里...母亲说那是...幻觉..."

阮软不由自主地走向冰墙。当她的结晶手掌贴上冰面时，整面墙突然迸发出耀眼的蓝光！墙内的女子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是与阮软相同的冰蓝色！

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席卷整个大厅！阮软感到血盟联结瞬间增强了十倍——她同时看到了程昱眼中的世界和程皓脑中的战术分析！更惊人的是，她的视野穿透了冰墙，看到女子体内流动的能量轨迹与自己的完全一致！

"三位一体..."伊万诺夫激动地记录着仪器数据，"终于要完成了！"

程昱突然大喊："小心！"

一道冰锥从天花板射下，首奔程皓而去！阮软本能地扑过去推开他，冰锥擦过她的肩膀，带出一串血珠。疼痛通过血盟同时在三人体内炸开！

"谁？"伊万诺夫转向入口，脸色骤变，"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阴影中走出一个优雅的身影，紫色大衣上落满雪花，翡翠耳环在蓝光中闪烁——程母手持一把造型古怪的枪，枪口对准了伊万诺夫。

"老朋友，三十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天真。"程母的声音温柔而危险，"你以为切断所有联系，我就找不到观测站了？"她看向冰墙，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尤其是当三位歌者聚集时，能量波动就像灯塔一样明显。"

程昱挡在阮软前面："母亲...为什么？"

程母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一丝裂缝："为了程家的未来。为了永生之门。"她突然抬枪射向伊万诺夫！老人闷哼一声倒地，右腿被某种蓝色晶体迅速覆盖！

"不！"阮软想冲过去，被程皓死死拉住。

"别动！"程皓低吼，"那是结晶弹！"

程母遗憾地摇头："伊万诺夫本可以成为伟人，可惜站错了队。"她转向冰墙，眼神变得狂热，"现在，让我们完成三十年前中断的实验吧。"

她掏出一个遥控器按下，观测站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裂开，降下一个巨大的金属装置，外形像由无数Ω符号组成的树状结构。

"量子共振器。"程母抚摸着装置，"能放大歌者的能力，打开平行世界之门。"她突然用枪指向阮软，"把吊坠给我。"

程昱和程皓同时拔枪对准母亲！三人陷入诡异的对峙。

"母亲，"程皓声音嘶哑，"父亲是不是你杀的？"

程母嘴角抽动了一下："他发现了实验真相，威胁要举报...我别无选择。"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程皓心中对母亲保留的最后一丝幻想。阮软通过血盟感受到他灵魂深处的某种东西彻底碎裂了。

"你不是我母亲。"程皓的手指扣上扳机，"从今天起，你不是程家人。"

程母突然笑了："傻孩子，你以为普通子弹对我有用？"她打了个响指，六个守夜人从阴影中现身，银色面具人也在其中，"最后机会，交出吊坠。"

阮软突然发现冰墙内的女子正在对她做口型。通过血盟增强的视力，她辨认出那是三个字："触碰墙"。

趁着对峙的混乱，阮软猛地转身将结晶手臂整个贴上冰墙！刹那间，整面墙像被打破的镜子般碎裂！墙内女子化作一道蓝光钻入阮软体内！与此同时，程昱和程皓的吊坠自动飞起，与阮软的吊坠在空中组成完美三角！

"不！"程母尖叫着开枪，但子弹在接近三角区域时全部悬停！

阮软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涌入体内！她的结晶化迅速蔓延到全身，却在达到心脏位置时停止，转而形成一件晶莹剔透的铠甲。更惊人的是，她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终于等到三位一体的觉醒..."

观测站开始剧烈摇晃，天花板不断掉落碎片。程母的守夜人惊慌失措地寻找掩护，只有银色面具人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走！"程昱拉起阮软，程皓则拖起受伤的伊万诺夫，"从应急通道！"

西人跌跌撞撞冲向侧门。身后传来程母歇斯底里的喊叫："你们逃不掉的！歌者的命运就是打开门！"

冲出观测站时，暴风雪己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极光在夜空中舞动。阮软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发现整个观测站正在被蓝色晶体迅速覆盖，像被施了魔法的城堡。

"去备用车库！"伊万诺夫忍着腿痛指示方向，"我有辆雪地车！"

当他们终于爬上雪地车时，观测站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一道蓝色光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Ω符号，方圆百里清晰可见。

"门启动了..."伊万诺夫脸色惨白，"她疯了...这样会引来..."

话音未落，远处地平线上突然亮起数十道车灯！一支庞大的车队正朝观测站疾驰而来，领头车辆上飘扬着守夜人的黑旗。

"全完了..."老人喃喃道，"他们找到了坐标..."

程皓猛踩油门，雪地车像离弦之箭冲进黑暗。阮软蜷缩在后座，体内那股陌生能量仍在流动。她闭上眼睛，看到脑海中浮现出无数陌生记忆——冰墙里的女子正在与她融合。

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些记忆中频繁出现一个地点：喜马拉雅山脉深处的某个山谷，那里矗立着一座古老寺庙，庙门上的Ω符号比观测站的还要大十倍...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记忆碎片里偶尔闪过的画面中，有个穿紫色大衣的背影正跪在寺庙前，手中捧着三枚Ω吊坠组成的三角徽记——那个背影，分明是年轻时的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