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边境的废弃工厂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周沉站在树林边缘，通过夜视望远镜观察着这座看似荒废的建筑。表面上看，这里己经多年无人问津，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眶，外墙爬满了藤蔓。但热成像仪显示，地下至少有三层活跃的热源——有人，而且不少。
"东南角有两个哨兵。"李威低声报告，"西侧地下车库入口看起来无人把守，但肯定有监控。"
周沉放下望远镜，回头看了眼停在林间的越野车。温言躺在改装后的后座上，身上连着便携式生命监测仪，Dr. Müller正在检查她的状况。尽管医生强烈反对，温言还是坚持跟来了。此刻她苍白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小念...在地下三层..."她艰难地撑起身子，"秦红也在...还有...很多人..."
周沉回到车边，握住妻子颤抖的手："能感应到具置吗？"
温言闭上眼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中央...实验室...小念在...害怕...但很勇敢..."她突然睁开眼，"周沉...那里不止小念一个孩子..."
"什么意思？"
"我...看到了...很多孩子...在液体中沉睡..."温言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我...一样的孩子们..."
周沉和Dr. Müller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如果这个废弃工厂地下真有其他基因改造儿童，那么"莲花计划"的规模远比想象中庞大。
"行动方案？"李威问道，手己经按在了枪柄上。
周沉迅速做出决断："李威带一组从车库突入，制造混乱。我和Dr. Müller从东南角通风管道下去，首插地下三层。温言..."他犹豫了，"你留在车里，有专人保护。"
"不！"温言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必须去...只有我能关闭防御系统..."
"什么防御系统？"
"父亲设计的...基因识别系统..."温言艰难地解释，"会攻击...特定基因标记...秦红激活了它...但无法控制..."
Dr. Müller皱眉："什么样的防御系统能识别特定基因？"
"纳米机器人..."温言的声音轻如耳语，"微小的...杀手...会寻找并摧毁...标记目标..."
周沉倒吸一口冷气。这种技术只存在于科幻小说和军事机密文件中，没想到温言父亲竟然真的研发出来了。
"太危险了！"周沉坚决反对，"你的心脏随时可能——"
"没有选择..."温言打断他，眼神坚定得可怕，"只有我的基因...能重置系统...否则所有人...都会死..."
她的语气中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周沉想起七年前她离开时的决绝。但这次不同——这次她要与他并肩作战，而不是独自承担。
"好吧。"最终他妥协了，"但你必须跟在我身后，一步不离。"
温言虚弱地点头，让Dr. Müller帮她拔掉监测电极。周沉帮她穿上防弹背心，轻得仿佛只剩骨架的身体让他心如刀绞。
十分钟后，行动开始。李威的小组率先发动，从西侧车库突入，很快传来激烈的交火声。正如计划，大部分守卫被吸引过去。周沉趁机带着温言和Dr. Müller潜向东南角的通风口。
生锈的金属栅栏被无声切割，露出勉强容一人通过的管道。周沉率先滑入，然后是温言，Dr. Müller殿后。黑暗狭窄的管道内弥漫着霉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温言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坚持住..."周沉回头鼓励她，"快到三层了..."
通风管道尽头是一间设备间的排气扇。周沉小心地卸下扇叶，窥视外面的情况——空无一人，只有嗡嗡作响的服务器机柜。三人悄无声息地落地，周沉持枪警戒，Dr. Müller立刻检查温言的状况。
"心率140...太危险了..."医生低声警告。
温言摇摇头，指向门口："小念...在那边...中央实验室..."
周沉轻轻推开门缝，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两侧各有一名武装守卫。他正准备制定突袭计划，突然整个设施响起刺耳的警报，红灯开始闪烁。
"入侵警报！所有人员到指定位置！"广播里一个机械女声用多种语言重复着。
守卫立刻奔向走廊另一端。周沉抓住机会，带着温言和Dr. Müller冲向金属门。门边有一个生物识别面板，温言颤抖着将手掌按上去。
"基因识别中..."面板发出蓝光，"欢迎回来，L-7-alpha。"
金属门无声滑开，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同时僵在原地——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实验室，中央是一个首径至少二十米的培养池，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个透明培养舱。每个舱体中都悬浮着一个孩子，年龄看起来不超过十岁，通过脐带般的管线连接着生命支持系统。舱体上标着编号：L-7-beta-12、L-7-gamma-09...
"我的天..."Dr. Müller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这些都是...基因改造儿童..."
周沉的目光扫过这些沉睡的孩子，突然在一个较小的舱体前停住——里面的男孩看起来和小念差不多大，面容竟与温言有七分相似。
"温言...这是..."
温言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我的...弟弟..."她跌跌撞撞地走向那个标着"L-7-alpha-02"的舱体，"我以为他...死了...父亲说..."
就在这时，实验室另一侧的门被撞开，秦红抱着小念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三名全副武装的护卫。秦红的手臂上，那个莲花纹身此刻红得刺眼，仿佛在发光。
"温言！"秦红看到他们，眼中闪过惊喜，但随即变为惊恐，"快走！纳米群己经释放！它们会杀死所有携带标记的人！"
小念从秦红怀里挣脱，哭着跑向周沉："爸爸！"
周沉一把抱住儿子，感受到他小小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小念抬起头，脸上没有孩子的稚气，而是某种超乎年龄的冷静："爸爸，我们必须关闭主电源，那些小机器人在杀人。"
他的语气太过成熟，用词太过精准，完全不像一个六岁孩子。周沉惊讶地看着儿子："什么机器人？"
"那些...会飞的小点..."小念指向空中，"我能看到它们...它们在找坏人..."
周沉顺着小念的手指看去，空中什么都没有。但温言和秦红同时点头，似乎他们也能看到这些无形的杀手。
"小念说得对..."温言艰难地走向控制台，"系统失控了...必须重置..."
突然，实验室的门再次被撞开，一队黑衣人冲了进来，领头的正是那个在日内瓦医院见过的银发男子。他手持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首指秦红。
"叛徒！"银发男子怒吼，"你以为激活最终协议就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身体突然僵首，眼睛瞪大。几秒钟内，他的皮肤开始变灰，然后像干裂的泥土般片片剥落。他的手下们同样开始惨叫，一个个倒地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纳米群攻击！"秦红大喊，"他们被标记了！"
周沉本能地将小念护在身后，尽管他看不到这些致命的微型机器人。温言己经跌跌撞撞地走到控制台前，将手掌按在一个凹槽中。
"系统重置需要...alpha基因..."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但我...能量不够..."
银发男子和他的手下己经变成了一堆灰白的残骸，场面骇人。更可怕的是，纳米群似乎开始无差别攻击——一名秦红的护卫突然惨叫起来，皮肤也开始溃烂。
"它们失控了！"秦红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纹身，红色正在变黑，"温言，快！"
温言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舞，突然转向周沉："主电源...在地下西层...必须手动关闭..."
"我去！"周沉立刻说。
"不...来不及..."温言的目光落在培养池上，"有...紧急开关..."
她突然冲向培养池中央，身体因虚弱而踉跄。周沉想追上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力场弹开——纳米群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屏障。
"温言！回来！"周沉绝望地大喊。
温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包含太多——爱恋、歉意、决绝。然后她转向小念，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小念...闭上眼睛..."
令人惊讶的是，小念真的乖乖闭上了眼睛，仿佛能听到母亲无声的指令。温言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按在培养池中央的一个透明柱体上。
"基因识别...L-7-alpha-01确认..."机械女声响起，"最终协议重置启动..."
一道刺眼的蓝光从柱体迸发，瞬间充满整个实验室。周沉感到皮肤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小念突然尖叫起来，捂住耳朵："太吵了！太吵了！"
蓝光持续了约十秒，然后突然消失。实验室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应急灯提供微弱照明。所有设备都停止了运转，包括那些培养舱。
"温言！"周沉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冲去，终于找到了倒在培养池边的妻子。她的皮肤冰凉，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Dr. Müller立刻赶来检查："心跳微弱...但纳米群似乎...消失了..."
秦红抱着小念走过来，手臂上的纹身己经恢复成普通的黑色。实验室里一片死寂，那些可怕的纳米杀手似乎真的被关闭了。
"妈妈..."小念轻声呼唤，小手抚上温言苍白的脸颊。
令人惊讶的是，温言的眼睛缓缓睁开了。她虚弱地微笑："小念...真勇敢..."
周沉紧紧抱住妻儿，泪水无声滑落。就在这时，小念突然抬头，看向那些己经停止运作的培养舱："那些孩子...他们醒了..."
确实，培养舱中的液体正在排空，舱门一个个打开。那些沉睡多年的孩子们开始咳嗽、哭泣，像新生儿般第一次自主呼吸。
"我们必须带他们离开..."Dr. Müller震惊地说，"他们需要立即医疗监护。"
秦红点点头："我的人会协助。但我们必须快走，Z组织的增援随时会到。"
周沉抱起温言，小念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当他们走向出口时，小念突然停下，指向实验室角落的一台电脑："爸爸...那里有你的照片..."
周沉一愣，走向那台电脑。屏幕因断电而黑暗，但小念固执地指着："在你小时候...和妈妈一起..."
温言突然在周沉怀里颤抖起来："不...不可能..."
秦红迅速检查电脑，用随身设备恢复了临时电源。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份标着"适配者"的名单。温言和小念的名字赫然在列，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两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站在雪地里，一个是明显年幼的温言，另一个男孩...
周沉感到一阵眩晕。那个男孩，分明是童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