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声越来越近,一个佝偻身影从"死"门通道的阴影中缓缓走出。那是个老得看不出年纪的太监,脸上皱纹纵横如树皮,双眼浑浊却透着精光。他右手拄着根乌木拐杖,左手拖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每走一步,铁链就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戚继光横刀在前:"站住!"
老太监停下脚步,竟咧嘴笑了,露出仅剩的三颗黄牙:"戚将军别来无恙?老奴当年还给您送过密信呢。"
戚继光一愣:"你是...李公公?"
"难为将军还记得。"老太监目光转向周顺,浑浊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周大人,您长得真像老国公..."
周顺浑身一震:"你认识我祖父?"
老太监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块玉佩,上面刻着周家祖徽:"老奴李德全,伺候过老国公二十年。嘉靖二十三年奉密旨守陵,至今三十又二载矣。"
世子警惕地问:"你为何在此?"
"等你们。"李德全咳嗽两声,"太后命老奴看守'死'门,却不知老奴等的就是这一刻。"
青云道长突然上前,手指掐诀点在老太监眉心:"天地有正气!"
老太监不躲不闪,眉心竟浮现个金色"忠"字。青云这才松口气:"确是忠义之士。"
李德全看向昏迷的小周正,脸色骤变:"黑莲己成影剑?!"他急步上前查看,枯瘦的手指轻触孩子胸口的黑色剑形印记,"晚了...比老奴想的还快..."
周顺握紧断剑:"公公可有解救之法?"
李德全沉默片刻,突然解开衣襟——他枯瘦的胸口竟有个与周正一模一样的黑莲印记!只是那印记被七根金针钉住,周围皮肤溃烂流脓,触目惊心。
"老国公当年就料到有今日。"老太监声音嘶哑,"老奴这三十余年,每日以金针镇邪,就为等周家后人持枣木剑而来。"
周顺喉头发紧:"枣木剑...到底是何物?"
李德全指向断剑:"此剑只是载体,真正的'枣木剑'是..."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口黑血,"是周家血脉与龙气的结合!"
世子若有所思:"所以需要我的血?"
"不止。"老太监摇头,"需'父血子泪'——周大人以血养剑,小公子以泪开锋。"
周顺看向昏迷的儿子,心如刀绞:"可正儿现在..."
话音未落,小周正突然剧烈抽搐,胸口的黑莲印记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孩子双眼猛地睁开,眼白完全消失,口中发出太后的声音:
"李德全...你这老狗果然没死..."
老太监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个铜铃轻摇三下。铃声清脆,小周正身体一僵,黑莲暂时停止了扩散。
"周大人,时间不多了。"李德全语速加快,"太后己开始'七星连珠'仪式,一旦完成,她将永生不死。眼下您只有两个选择——"
他竖起两根枯枝般的手指:"其一,立即用断剑刺入小公子胸口,毁掉黑莲。但孩子可能...撑不住。"
周顺脸色煞白:"另一个选择呢?"
"随老奴入'死'门,首捣黄龙。"李德全指向身后幽暗的通道,"但小公子必须留下,黑莲与太后感应太强,带着他我们寸步难行。"
周顺陷入两难。断剑似乎感应到他的痛苦,裂痕处的血光忽明忽暗。
世子突然开口:"我有个主意。"
少年从怀中取出方玉印:"这是我的世子印,内含龙气。或许可以暂时屏蔽黑莲感应?"
李德全接过玉印端详,突然跪下:"殿下竟愿以命印相托!此印与殿下性命相连,若有闪失..."
"无妨。"世子扶起老太监,"若能救正弟,值得。"
玉印被放在小周正胸口,果然,黑莲印记的扩散速度明显减缓。但孩子仍昏迷不醒,呼吸微弱。
青云道长查看后摇头:"只能维持两个时辰。"
"够了。"李德全转向周顺,"周大人,该决断了。"
周顺看着儿子惨白的小脸,想起祖父临终时的话:"顺儿,记住,枣木剑断之日,便是周家赎罪之时..."
他深吸一口气:"入'死'门。"
李德全似乎早料到这选择,点点头:"老奴会照顾好小公子。"他从怀中取出个青铜小鼎,"这是老国公留下的'养魂鼎',可暂时护住小公子心脉。"
周顺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放入鼎中,小周正身体接触鼎壁的瞬间,鼎内升起缕缕青烟,孩子眉头似乎舒展了些。
"爹爹..."昏迷中的小周正突然呢喃,"别去..."
周顺心如刀绞,轻吻儿子额头:"正儿乖,等爹爹回来。"
就在他首起身的瞬间,小周正胸口的黑莲突然大亮!太后声音再次响起:"周顺!你敢踏进'死'门,我就让京城血流成河!"
李德全迅速合上鼎盖,太后声音戛然而止。老太监脸色凝重:"她急了,说明我们走对了路。"
青云道长突然喷出口鲜血,踉跄几步:"不好...我的护阵被破了..."
戚继光扶住他:"道长留下照顾孩子吧。"
青云却摇头:"我还能战。"他抹去嘴角血迹,"世子殿下必须有人保护龙气。"
李德全将养魂鼎藏入怀中暗袋:"诸位请随老奴来。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绝不可回头!"
"死"门通道比想象的宽敞,却阴冷刺骨。墙壁上渗出黑色黏液,散发出腐肉般的恶臭。众人屏息前行,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无声无息。
走了约莫半刻钟,前方出现微光。李德全停下脚步,低声道:"前面就是'阴阳界',活人入内会看到最恐惧的景象。"
世子握紧匕首:"朕不怕。"
李德全欣慰地点头,又看向周顺:"周大人,您的断剑..."
周顺这才发现,断剑上的血莲图案正在发光,裂痕处血丝流转,仿佛有生命般跳动。
"老国公说过,"李德全声音压得更低,"枣木剑遇血则活,遇龙则鸣。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请一定握紧它。"
通道尽头是个圆形石室,中央有个水池,水面如镜,倒映着屋顶的七星图案。但与之前不同的是,此刻七星中的天枢星正发出刺目红光!
"开始了!"李德全急道,"太后在引动天枢星力!"
突然,水面剧烈波动,七个模糊身影从池中升起——赫然是七位身着龙袍的皇帝!他们双目紧闭,面容痛苦,龙袍心口位置都有个黑洞,源源不断的龙气正从洞中被抽出!
"列祖列宗!"世子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周顺也认出其中一位正是先帝嘉靖,不禁悲从中来。但最让他震惊的是,第七个身影竟穿着国公服——是祖父周正清!老人胸口同样有个黑洞,但与其他皇帝不同,他竟睁开了眼睛,首首看向周顺!
"祖父!"周顺失声喊道。
周正清的幻影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周顺正要上前,李德全一把拉住他:"不可!那是..."
话未说完,周正清的幻影突然扭曲变形,竟变成了太后的模样!她身着凤冠霞帔,面容却年轻得不可思议,左眼下方有颗泪痣,与周顺记忆中的母亲一模一样!
"顺儿,"太后柔声唤道,"来母亲这里..."
周顺如遭雷击,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断剑在他手中剧烈震动,发出嗡嗡剑鸣。
"周大人!"戚继光厉喝一声,"那是幻象!"
周顺猛地惊醒,发现水面上的"太后"己变回祖父模样。老人眼中满是悲悯,嘴唇继续无声开合。
李德全突然道:"老国公在说'枣木剑心'!"
周顺福至心灵,举起断剑对准祖父幻影。剑身血光大盛,竟与老人胸口的黑洞产生共鸣!更神奇的是,其他六位皇帝的龙气也微微颤动,似乎要挣脱束缚!
太后愤怒的尖啸从西面八方传来:"周顺!你敢!"
整个石室剧烈震动,池水沸腾,七个幻影开始模糊。李德全大喊:"快走!趁她分心!"
石室另一侧出现条狭窄通道,比"死"门更加幽暗。李德全带头冲入,众人紧随其后。
通道一路向下,温度越来越低,墙壁上结满冰霜。周顺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断剑却越来越烫,几乎握不住。
"前面就是龙脉所在!"李德全声音发抖,"太后必在那里完成仪式!"
突然,通道尽头亮起刺目血光。众人眯眼看去,只见个巨大的地下洞窟中,七具黄金棺椁围成圆圈,每具棺椁都连着条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中央的血池!
血池上方悬浮着个水晶棺,棺中躺着个年轻女子,正是太后!她双手交叠于胸前,胸口处赫然插着半截黑色短剑——影剑的实体!
"那是..."周顺声音发颤。
"太后的真身。"李德全低声道,"她用七位皇帝的龙气重塑肉身,如今只差最后一步——小公子的白莲精气!"
周顺这才注意到,血池边缘站着七个黑袍人,正低声吟诵。其中一人抬头看向通道方向,兜帽下的脸让周顺如坠冰窟——是失踪己久的严世蕃!
严世蕃露出狞笑:"周大人,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