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雨夜。

诗晴站在卢浮宫玻璃金字塔前，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与左肩伤口的血水混合，滴在脚下的水洼里。六十二小时的逃亡，从瑞士到法国的边境偷渡，两次换车，三次差点被截停——全为了那张照片上的坐标。

"就是这里。"十三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入口在金字塔下方，但需要特殊权限。"

诗晴望向这座举世闻名的博物馆，难以想象它地下三十米处藏着什么。午夜时分，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监控摄像头无声地转动。

"你确定陈默会来这里？"诗晴轻声问。

十三姐点头："如果他还活着。P系列的恢复能力很强。"

诗晴的胃部一阵绞痛。最后看到陈默的画面——他浑身浴血，在安娜那个奇怪装置的攻击下痛苦倒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到眼前的任务上。

"怎么进去？"

十三姐从背包取出两张工作证和一台小型电子设备："伪造的清洁工证件。至于权限..."她晃了晃那台设备，"大姐给的解码器，能黑进大部分系统。"

两人伪装成夜班清洁人员，顺利通过外围安检。真正的挑战在金字塔下方——一道不起眼的服务门后，藏着需要视网膜识别的电梯。

十三姐将解码器对准扫描仪，屏幕闪烁几秒后变成绿色。电梯门无声滑开，露出深不见底的通道。

"下去就没回头路了。"十三姐严肃地说，"最后机会改变主意。"

诗晴毫不犹豫地踏入电梯。十三姐紧随其后，按下最底层的按钮。电梯以惊人的速度下降，失重感让诗晴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适。

约一分钟后，电梯停下。门开的瞬间，诗晴屏住了呼吸——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白色墙壁和天花板散发着冷光，数十台培养舱整齐排列，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人类胚胎，浸泡在淡蓝色液体中。舱体上的标签清晰可见：LS-02到LS-50。

"LS系列..."诗晴喃喃自语，走向最近的培养舱。

舱内的胚胎己经发育到约六个月大小，蜷缩如婴儿。奇怪的是，它的面部特征与诗晴惊人地相似——同样的鼻梁弧度，同样的下巴线条。

"克隆？"诗晴声音发颤。

"不完全是。"十三姐检查着舱体数据，"基因编辑产物。以你的序列为基础，加入不同特性。"

她指向另一个舱体："LS-15，强化运动神经；LS-22，超高智商；LS-38，极端环境适应力..."

诗晴走过一排排培养舱，看着这些"可能的自己"，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攫住心脏。如果她没有被领养，是否也会成为其中一个编号？

实验室尽头是一扇金属门，标识着"主控室"。十三姐再次使用解码器，但这次屏幕显示红色警告：

「生物识别锁定—仅限LS-01访问」

诗晴和十三姐交换了一个眼神。

"试试你的指纹。"十三姐说。

诗晴将手掌贴在扫描区。几秒钟的静默后，系统发出柔和的提示音：

「身份确认—LS-01，访问权限授予」

门缓缓开启，露出一个圆形控制室。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台，显示着世界地图，上面散布着数百个闪烁的红点。每个红点旁都有编号：LY、LS、RC、PX...

"全球实验体分布。"十三姐倒吸一口冷气，"比想象的更多。"

诗晴走近控制台，触碰其中一个红点——LY-17，坐标显示在莫斯科。信息框弹出：

「状态：休眠

基因序列：87%激活

倒计时：68:21:17」

"这是...倒计时？"诗晴困惑地问。

十三姐快速操作控制台，调出主程序："全球同步激活系统。当倒计时归零，所有标记的实验体会同时'觉醒'——或死亡，取决于他们的序列类型。"

诗晴的视线落在中央大屏幕上，那里显示着更大的倒计时：68:20:55。与她平板电脑上的完全一致。

"能停止吗？"她急切地问。

十三姐摇头："需要LS-01的生物识别加上记忆代码。"她指向控制台中央的凹槽，"那里应该放置启动装置——很可能是你记忆中的那个芯片。"

诗晴下意识摸向后颈。那个被祁正雄植入的芯片...原来不是追踪器，而是控制钥匙？

"等等。"诗晴突然意识到什么，"如果我是LS-01，为什么会有LY-25的编号？"

十三姐调出数据库，快速搜索："这里...LS-01原名LY-25，序列重组后重新分类。"她转向诗晴，"你是第一个成功的LS系列，所以祁正雄特别保护你，把你送出去寄养。"

诗晴的大脑努力消化这些信息。她不仅是实验体，还是原型？那么她脑中的"记忆代码"又是什么？

控制室的门突然滑开，两人警觉转身。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安娜，或者说，又一个安娜。她穿着白色实验服，手持那个奇怪的装置，身后跟着五名全副武装的警卫。

"欢迎回家，LS-01。"安娜微笑道，"我们等你很久了。"

诗晴和十三姐同时拔枪，但安娜的动作更快。她按下装置按钮，一阵刺耳的高频声波充斥房间。诗晴瞬间跪地，头痛欲裂，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刺入大脑。十三姐也好不到哪去，脸色惨白，握枪的手剧烈颤抖。

"没用的反抗。"安娜走近诗晴，"你的基因序列对特定频率有反应，这是专门为你设计的控制装置。"

她示意警卫缴械，然后拉起诗晴："跟我来，有人想见你。"

诗晴虚弱地挣扎："谁？"

安娜没有回答，只是押着她穿过实验室，来到一个标有"RC系列"的区域。这里的培养舱更加密集，每个舱内都是同一个人——安娜自己，处于不同发育阶段。

"克隆体..."诗晴恍然大悟，"所以你死了又能出现。"

安娜微笑："RC代表'可替换单位'。我们有数百个备份。"

走廊尽头是一间医疗室。安娜推开门，里面病床上躺着一个人——陈默！他浑身缠满绷带，连着各种生命维持设备，但眼睛是睁开的。

"陈默！"诗晴挣脱安娜，冲到床边。

他的状况比想象中更糟。左眼充血，右臂打着石膏，胸口连接着心脏监护仪。但看到诗晴，他灰暗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你...来了。"他的声音微弱如蚊鸣，"就知道...你会找到这里..."

诗晴握住他的手，触感冰凉："发生了什么？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不重要。"陈默艰难地抬起完好的右手，轻触诗晴的脸颊，"听我说...时间不多了..."

安娜突然打断："够了。LS-01需要去见博士。"

她粗暴地拽起诗晴。陈默突然暴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床下抽出一把手枪，顶在安娜太阳穴上。

"再碰她一下，"陈默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我就让你和你的备份们说再见。"

安娜僵住了。陈默虽然重伤，但眼神中的杀意无比真实。

"警卫！"安娜尖叫。

"都解决了。"十三姐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从警卫那里夺来的枪，"现在，让我们好好谈谈。"

安娜的脸色变得惨白。陈默示意诗晴搜安娜的口袋，找出那个控制装置。

"这是什么？"诗晴质问，拿着那个奇怪的装置。

"基因频率控制器。"陈默解释道，"能刺激或抑制特定序列。瓦森的人用它来控制实验体。"

诗晴突然想起谷仓里陈默痛苦倒地的画面："所以它能伤害你？"

"所有P系列都对特定频率敏感。"陈默点头，"但LS系列不同，你们的序列更稳定。"

安娜突然冷笑："稳定？LS-01脑中的记忆代码会摧毁她。博士只是想救她！"

"什么博士？"诗晴追问。

回答来自门口："我。"

一个白发老人走进医疗室，约七十岁左右，穿着考究的三件套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鹰。诗晴立刻认出了他——瓦森制药的创始人，理查德·瓦森。

"终于见面了，LS-01。"瓦森的声音温和得可怕，"或者说，诗晴。你养父母起的名字很诗意。"

诗晴的枪口立刻转向他："你对我做了什么？我脑中的'记忆代码'是什么？"

瓦森丝毫不惧，反而走近了几步："不是'什么'，而是'谁'。"他指向陈默，"就像P-09脑中植入了部分祁正雄的记忆，你脑中也有某人的记忆模式。"

诗晴震惊地看向陈默。他避开她的目光，证实了瓦森的说法。

"祁正雄的记忆？"诗晴声音发抖，"所以你知道我五岁生日的事是因为..."

"我接收了他的部分记忆碎片。"陈默承认，"但不是全部。只有关键信息——关于实验的真正目的，关于你..."

瓦森打断："感人重逢到此为止。"他转向诗晴，"你脑中的记忆代码是祁正雄留下的自毁程序。一旦激活，所有LS系列会同步崩溃，包括你自己。"

"为什么？"诗晴困惑地问。

"因为他疯了！"瓦森突然激动起来，"他反对'收割计划'，想毁掉毕生心血。我们花了二十年才重建LS系列。"

十三姐冷笑："重建什么？奴隶军队？"

瓦森恢复冷静："新人类种族。更强大，更聪明，更服从。"他热切地看着诗晴，"而你，LS-01，是其中最完美的作品。加入我们，你可以领导新一代。"

诗晴感到一阵恶心。这个老人谈论人类如谈论牲畜，而她只是其中一个"优良品种"。

"如果我不呢？"

瓦森叹气："那么记忆代码会在倒计时归零时自动激活。你和所有LS系列都会死。"他转向控制装置，"除非我们提前提取并重写它。"

诗晴的大脑飞速运转。瓦森的话有几分可信？如果记忆代码真是自毁程序，为何祁正雄要这样做？而陈默又隐瞒了多少？

"我需要证据。"她最终说。

瓦森点头："跟我来。"

他领着众人回到主控室，调出一段加密录像。画面中，祁正雄站在同样的控制室里，神情憔悴：

"如果看到这段录像，说明'收割计划'己经启动。"影像中的祁正雄说，"我失败了，无法阻止他们。唯一的办法是植入记忆代码——当倒计时归零时，所有LS系列将同步自毁。宁可毁灭，也不要成为他们的武器。"

录像结束。瓦森关闭屏幕："看到了？他想杀死你们所有人，包括你。"

诗晴看向陈默寻求确认。他艰难地点头："部分真实。记忆代码确实是自毁程序，但..."他痛苦地咳嗽几声，"也有替代方案。"

"什么替代方案？"

陈默看向瓦森："给我们五分钟。单独谈谈。"

瓦森犹豫了一下，最终带着安娜离开，只留下十三姐在门外警戒。

陈默挣扎着坐起来，调出控制台的隐藏菜单："祁正雄给了我双重记忆。公开的是自毁程序，隐藏的是..."他输入一长串代码，"改写程序。"

屏幕上出现两个选项：

「选项1：全局终止—激活记忆代码，销毁所有LS/LY系列

选项2：全局释放—上传LS-01基因序列，解除所有限制」

诗晴盯着这两个选项，心跳如鼓。第一个意味着屠杀，第二个...她甚至不确定是什么意思。

"全局释放是什么？"她问。

"解除瓦森植入的控制序列。"陈默解释，"让所有实验体获得自由意志。但风险很大——可能失败，也可能产生不可预知的变异。"

诗晴的手指悬在控制台上，微微发抖。这是怎样的抉择？杀死同类，或冒险释放可能成为武器的他们？

"为什么是我？"她声音哽咽，"为什么让我决定？"

陈默握住她的手："因为你是第一个。最接近完美的LS系列。"他苦笑，"而我是失败的P系列，连完整的人类都算不上。"

诗晴看着这个一路保护她的男人，突然意识到他承受了多少。被植入他人记忆，作为工具培养，却依然选择反抗...

"不。"她坚定地说，"你是陈默。不管基因怎么定义，你都是你自己。"

控制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安娜冲进来，脸色惊恐："瓦森跑了！他启动了紧急协议，倒计时加速了！"

果然，屏幕上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从68:15:22迅速降到04:59:59...04:59:58...04:59:57...

"该死！"十三姐咒骂，"他要强行激活所有实验体！"

诗晴转向控制台，手指悬在两个选项上方。现在没时间深思熟虑了——五分钟后，全球数十万实验体将同时激活，成为瓦森的奴隶军队。

或者...她可以提前终结这一切。

"选吧，诗晴。"陈默轻声说，"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诗晴深吸一口气，手指移向其中一个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