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眼中寒光更盛，他猛地将手中那封“密信”重重拍在御案之上，发出砰然巨响！
震得铜灯火焰一阵剧烈摇曳！
“好！好一个‘从未示人’！”
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响彻整个暖阁
“那便是说，伪造此信，构陷于你之人，不仅熟知你硬笔字迹，更能窃取此等秘而不宣之特性！
更能动用内廷贡纸！
更能驱使大理寺少卿与鸿胪寺译正作伪证！
更能……将手伸进朕的甘露殿暖阁，将此秽物置于朕的御案之下！”
每一个“更能”，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殿中每个人的心上！
魏征、岑文本脸色凝重至极。
程咬金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远超想象！
这绝非一个崔敦礼能办到的！
背后必然牵扯到一股盘踞在长安城阴影深处、能量通天的可怕势力！
“此非构陷一人！”
李世民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袍袖带起凛冽的风，他目光如电，扫视着御案下堆积如山的奏疏，那里面，或许就有无数被掩盖的龌龊！
“此乃蛀空朕的朝堂！
此乃动摇朕的江山！
此乃……向朕的龙椅之下，投毒放火！”
森然的杀气，如同实质般从帝王身上弥漫开来，暖阁内的温度骤降！
龙涎香的暖甜被彻底驱散，只剩下冰冷的铁锈和血腥味！
“影七！”皇帝厉喝。
如同从阴影中渗出，影七那玄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暖阁角落，单膝跪地：
“臣在。”
“查！”
李世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
“给朕彻查！
从贡纸源头，到墨汁来源，到崔敦礼背后之人，到鸿胪寺译正受谁胁迫，再到甘露殿当值内侍宫人！
凡有牵连者，无论品秩高低，无论出身门阀，一律锁拿！
严刑拷问！务必揪出主谋！
朕要看看，是谁的爪子，敢伸得这么长！
伸到朕的眼皮子底下！”
“臣，领旨！”
影七的声音冰冷依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暖阁的阴影里。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目光重新落在秦放身上。
那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怒，有后怕，有审视，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烈火淬炼后的……信任。
“秦放，”
皇帝的声音缓和下来，却依旧带着千钧之重，
“此次构陷，你蒙受冤屈，险遭不测。然你临危不乱，巧用匠术，自证清白，更一语道破此局凶险，有功于社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魏征、岑文本、程咬金，最后重新定格在秦放身上，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新犁善纸，关乎国本民生，不容有失。亦不容宵小之辈，再行阻挠破坏！”
皇帝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朕赐你‘如朕亲临’金剑一柄！”
如朕亲临！
西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魏征、岑文本、程咬金无不骇然变色！
这可是代行天子威权的至高象征！
非托孤重臣、出征元帅不可轻授！
如今竟赐予一个匠师待诏？！
一名内侍捧着一个狭长的紫檀木盒，躬身走到秦放面前，缓缓打开。
盒内红绒衬底上，静静躺着一柄剑。
剑鞘古朴，通体玄黑，非金非木，触手冰凉沉重，隐隐有暗纹流动，却无任何华丽装饰。
剑柄亦是玄黑，缠着深色的鲨鱼皮，握柄处镶嵌着一枚鸽卵大小、通体、色泽温润内敛的深紫色玉璧
璧上无纹，唯有中央阴刻着一个古朴遒劲的篆字——“敕”！
没有寒光西射的剑锋，但那玄黑的剑鞘与那枚深紫的敕字玉璧
却散发着一种比任何锋芒都更令人窒息的、属于皇权的绝对威压！
“持此剑者，”
李世民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暖阁中回荡，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秦放心头
“凡涉新犁、善纸推广之事，有专断之权！
遇阻挠破坏、阳奉阴违者，无论品秩，无论出身，可先斩后奏！
工部、少府监、户部、地方州县，一应官吏，皆需全力配合！
违者，以抗旨论处，格杀勿论！”
先斩后奏！格杀勿论！
这八个字，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昭示着皇帝对新法推行的决心，也昭示着对秦放无以复加的信任和……赋予的无上权柄！
秦放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的心神！
他望着那柄躺在紫檀木盒中的玄黑金剑，望着那枚深紫的敕字玉璧，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是激动？
是恐惧？
是如山般的责任？
还是那权力带来的、令人眩晕的诱惑？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剑鞘。
一股沉甸甸的、如同山岳般的重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双手稳稳地捧起那柄象征着生杀予夺的金剑。
入手冰凉刺骨，重逾千钧！
他捧着剑，深深伏拜下去，额头重重触在冰凉的金砖上，声音因巨大的冲击而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坚定：
“臣秦放，领旨谢恩！
必以此剑，披荆斩棘，肃清奸佞，推广新法，以报陛下天恩！
若有负所托，万死难辞其咎！”
李世民看着伏在地上的少年，看着他单薄的脊背和手中那柄沉重的金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也有一丝更深的期许。
此等年纪，此等心性，此等能力，必能为我大唐繁荣昌盛提供助力，李世民想着
暖阁内，龙涎香的余烬袅袅，更漏滴水声声，仿佛在为这柄刚刚出鞘的、注定染血的权力之剑，奏响序曲。
秦放缓缓起身，将那柄玄黑金剑紧紧抱在怀中。
冰冷的剑鞘紧贴着胸膛，那枚深紫色的敕字玉璧，仿佛烙铁般灼烫。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暖阁的昏暗，望向殿外长安城深沉的夜空。
宫阙的阴影依旧深邃，但此刻，他手中握着的，己不再是那半截冰冷的圆珠笔芯，而是一柄足以劈开这煌煌盛世所有阴霾的……天子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