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夫人,被几个官兵摁住,
藤条狠狠地抽打在身上, 叫声惨绝。
苏孚一边跪着,也不敢求情。
“你们几门苏家几分颜色, 你们真当宁王软弱, 甄公主你们给我好好供着!”
公公狠狠地说着,
“公公, 饶了奴家吧, 我再也不敢了, 这要把我打死了!”
“晚了, 你早干嘛去了!”
这王夫人被拖着进来内房, 哀嚎声连连,
殊不知对她的报应才开始, 莫问几人也在暗中保护红媚,知道红媚被罚后, 也在找机会来报复王夫人!
……
县衙的大牢,潮湿得能拧出水来。
墙角长满了滑腻的青苔,空气里混杂着霉味、尿骚与绝望的气息。
楚风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远处传来的滴水声,【滴答】,【滴答】,像是为这牢狱里的人敲响的丧钟。
他环视西周。
这里关押的,没有一个像是穷凶极恶之徒。
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
另一个角落里,一个半大孩子,蜷缩成一团,睡梦中还在抽泣。
“新来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的囚室传来。
楚风转头,看到一张布满沟壑的脸,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他们犯了什么罪?”楚风问。
老者干笑两声,声音像是破了的风箱。
“罪?”
“这朝廷强征徭役,一分报酬不给,我们庄户人没有劳动力就没有饭吃, 那些贵族老爷却不用服徭役,我们提出点意见,就成这样了!说成造反。”
“那个哭的,他爹被征去修河堤,跑了,他就被抓来顶罪。”
楚风又想到那个说出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的”假大空张载,从现在往后推十几年后,王安石变法就规定老百姓服徭役官府要付费,他却站队司马光,反对变法。
日后见了他, 必扇他几个耳光.
楚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不会写诉状?不会鸣冤?”
“写?”老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们这些人,大字不识一箩筐,写的诉状给谁看?”
楚风后背一阵发凉, 那历史书上的北宋, 最自由,最文化的北宋, 不是百姓一片歌舞升平吗。
“至于鸣冤,你越是争辩,罪就越重,打的板子就越多。还不如他定什么,就认什么,早死早超生。”
老者的眼神变得浑浊而悲凉。
“孩子,你记着,我们这些人,算不得朝廷文书里的‘百姓’。”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楚风的心口。
他想起了那句诗。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朝廷为了换取边境的安宁,每年向辽国、西夏送去堆积如山的岁币,美其名曰“赏赐”,实则与纳贡无异。
这些钱,从哪里来?
还不是从这些被称作“非百姓”的人身上,一分一厘地榨取出来。
贵族豪绅再从中盘剥几层,留给他们的,除了苟延残喘,还剩什么。
楚风又想起张载那著名的横渠西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之前他无比喜欢这几句,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楚风想到这张载和苏轼苏辙是同科进士,下次如果让楚风见到,肯定要抽他几个耳刮子。
………………
就在这时,县衙外,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死人了!”
“有人吊死在县衙门口了!”
骚动声浪潮般涌来。
县衙高大的朱漆大门上,一个身穿白色孝衣的女子,身体悬在半空,随风轻轻晃动。
是石榴。
她用一根白绫,将自己生命的最后一丝尊严,系在了这象征着王法的地方。
她实在无处伸冤,绝望之余只能如此。
她用死亡,发出了最沉默,也最震耳欲聋的控诉。
围观的百姓,从最初的惊愕,到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王县令!你这个狗官!”
“你还我女儿命来!”一个老妇人哭嚎着冲向大门,却被衙役粗暴地推开。
“他们逼死了老庄户,现在又逼死了他的女儿!”
“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一个铁匠丢下手中的活计,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砸开它!”
他举起了手中的铁锤。
“砸开它!”
“砸开它!”
民愤,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无数双手,无数个肩膀,撞向那扇隔绝了公道的大门。
【砰!】
【砰!砰!】
门栓在呻吟,门板在颤抖。
【轰隆——】
一声巨响,代表着官府威严的大门,轰然倒塌。
愤怒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入县衙。
“狗官王县令,滚出来!”
“给我们一个说法!”
内堂里,王县令吓得面如土色,躲在桌子底下,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反了!反了!都反了!”
衙役们手持水火棍,色厉内荏地组墙,却被汹涌的人潮冲得七零八落。
眼看一场血腥的暴动就要上演。
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这片混乱。
“宁王殿下驾到——”
一声高喝,如同金石之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一条道路。
宁王一身素衣,面容沉静,在一队亲卫的护卫下,缓步走来。
他没有看那些手足无措的衙役,也没有理会那个倒塌的大门。
他的视线,越过所有愤怒的、悲伤的、麻木的脸,落在了那具尚在风中摇曳的尸体上。
一股难言的悲悯,从他眼中流露。
宁王弯腰对着要摇曳的身体,恭敬一拜,
“死者为大,好好安葬”对身后人说道。
他走到公堂正中,在那张本属于王县令的太师椅前站定,却没有坐下。
他转身,面向所有百姓。
“本王来晚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让逝者安息。”他挥了挥手,立刻有亲卫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石榴的尸身解下,用干净的白布覆盖。
“本王在此立誓。”
宁王的声音,掷地有声。
“此案,本王亲审!”
“定会还死者一个公道,给活人一个说法!”
堂下,瞬间安静下来。
百姓们看着这位气度不凡的王爷,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所取代。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
“青天大老爷啊!”
紧接着,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跪倒一片。
“这是宁王!”有人喊道。
人群开始议论。
“这是宁王, 这是宁王, 皇子啊”
“哎呀, 我们有救了!”
“我有状要告!”
“我也有,我也有!”
人群中仿佛都是些冤案受害者。
“本王今天在此, 有什么冤屈日后都可说来, 但是今日只审理这官斗之案!”
“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之声,响彻云霄。
宁王心里一阵寒意, 这蜀地我己治下多年, 如若此等情况, 传出去,朝廷会怎么想?
想到这里, 他眼神中露出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