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后,王夫人急忙忙来到后院。
拿起桌上的茶碗就砸向跪在地上的周郎中。
“给我往死里打!”
王夫人也不再听周郎中的狡辩,几个下人就将破布塞进了他嘴里。
一顿沉闷的拳脚,那周郎中己经是半死,
王夫人让人解开绳索,扔给他一袋银钱。
“你给我滚出洛城,从此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也不准你再行医, 如果再让我看到你, 修怪我取你性命!” 王夫人厉声说道。
那周郎中也不敢再解释,拿了银钱, 半趴着往门外去!
…………
苏昭拿着那张宣纸,手指细细抚过《狂生吟》的每一个字。
“好诗!当真是好诗!”
他声音里有压不住的激动,全然不似平日的沉稳。
他看看,,再看看。
“这气魄,这份狂狷!”苏昭忍不住大声读起来,仿佛看到自己那个驰骋疆场的自己!
《狂生吟》
我行我素任人嘲,
为有豪情寄碧霄。
痴骨何妨千劫炼,
儿身敢向万峰标。
尚留剑气冲牛斗,
胜却书生弄玉箫。
苏世独立真傲骨,
欢歌纵马踏狂潮!
这诗情可不一般,苏昭转向苏婉儿。
“婉儿。”
苏婉儿轻声应道:“父亲。”
“我这个女婿……”苏昭指了指楚风,楚风此刻正伸长脖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只蚂蚁在地上搬运食物。
“你……要好生教导他,指引他。”
苏婉儿心中一动,教导他?他似乎什么都懂,又似乎什么都不懂。
“老神仙虽然传了他本事,可这人情世故,他还需你多费心。”苏昭试图将眼前作诗的才子与那个痴傻的影子合二为一。
“至于退婚一事……暂且不提了。”苏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他随即对一旁的家仆吩咐。
“去!寻城中最好的裱糊匠!”
“将此诗,不,此等佳作,给我好生装裱起来!挂到正堂去!”
苏孚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王夫人脸上的笑容几乎要裂开。
楚风闻言,高兴地拍起手来。
次日,楚山与十三娘便要启程回乡。
送别之时,不复来时的喧闹,气氛有些沉闷。
楚山依旧是那副庄稼汉的朴实模样,他拍了拍楚风的肩。
“风儿,在苏家要听话,莫要荒废了学问。”
十三娘却不同,她满心满眼都是藏不住的忧虑。
她眼圈泛红,仔仔细细打量着楚风。
“我儿,你当真无事?”
她将楚风拉到一旁,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不安。
“那老虔婆……二房那个狐媚子……她们不是省油的灯,不会让你好过的。”
楚风露出一个憨首的笑容。
“母亲放心,有老神仙护着我呢。”
十三娘哪里能真放心。
“神仙高高在上,可这恶人就在眼前啊。”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洗得发白的布袋,塞进楚风手中。
“这是娘攒下的一点体己银子,你贴身收好,莫让人知晓。”
她的手有些抖,紧紧攥着楚风的手。
“若是……若是她们真容不下你……你就家去。有爹娘在,总有你一口饭吃。”
泪水终是忍不住,从她眼角滑落。
楚风心中微动,这份不掺任何杂质的母爱,与苏府那些算计与虚伪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用力点头,继续扮演着痴儿的角色:“嗯,儿子晓得了。”
牛车缓缓驶动,十三娘频频回首,满面愁容,首至苏府的高墙彻底隐没在街角。
楚风目送他们远去,手中那小小的布袋,沉甸甸的。
*苏家这群饿狼……想安生日子,怕是不易。*
风平浪静的日子,总是短暂。
“诗会风波”不过两日,吴老太君便将苏昭叫到了自己的院里。
屋中弥漫着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闷。
“母亲。”苏昭躬身行礼。
吴老太君手中捻着佛珠,眼皮也未曾抬一下。
她开口时,声音干涩,如同风干的橘皮。
“那个楚风……”
“是,母亲。”
“他那首诗,确是……出人意表。”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情愿的承认。
“可诗词文章,改不了命数,也变不了八字不合的凶相。”
苏昭心中一沉,知道躲不过去。
“母亲,楚风他并非我们先前所想,他实则有些才学的……”
“才学?”吴老太君终于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什么才学,能比得上苏家的门楣与子嗣重要?你就去听我的, 莫要出头,该送的都送出去, 该藏的都藏起来, 静观其变吧!”
“当初请来的先生算得清楚,他与婉儿八字相冲,克不克我。此乃大凶之兆!你就记住这个就可以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不容辩驳。
“那日宴上,老身顾及楚家颜面,暂且按下不提。但此事,不能再拖延。”
“二房那边,对此桩婚事也是颇有微词。苏孚也觉得,当断则断。”
苏昭只觉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苏昭从母亲院中出来,只觉胸口憋闷。
他清楚,“八字不合”不过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二房的贪婪,是母亲的偏袒。
若他执意不从,母亲定有法子让婉儿和楚风在苏府的日子更加难熬。
他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苏府穿行。
目光所及,是精心修葺的亭台楼阁,是光可鉴人的红木廊柱,这些都是苏家大房多年经营的体面。
他想到青云观道士的卦辞,他早就告诉过苏昭,任她想要什么都给她,潜龙在渊不可争辩,只要留住性命,日后自有出头之日。
苏昭知道,那王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肯定不肯罢休,随她愿望吧。
苏昭当然知道自己的处境,表现出丝毫的争斗之气,随时就会被宁王夺了性命,虽然久不在朝,但是毕竟军中亲信众多。
想到这里,就遂了他们的意思, 借此机会,将那些田产全给了王氏吧。
他没有片刻迟疑,径首走向二房的院落。
王夫人正指挥着下人清点几匹新得的锦缎,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浅笑。
“大伯安好,今日怎有空到我这陋室来?”她声音甜得发腻,透着一股假意。
苏昭懒得与她虚与委蛇。
“弟妹,我今日来,是为婉儿的婚事。”
王夫人故作惊讶地掩口。
“哦?莫不是母亲大人说通了大伯?依我说,早该如此,皆大欢喜。”
“我有异议。”苏昭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王夫人眼中精光一闪。“大伯请讲。”
“”那些水田,是苏家祖产中最肥沃的一块,历来由大房掌管,也是大房主要的进项来源。”
王夫人呼吸微微一滞。“大伯此话何意?”
“你若能劝得母亲,不再提退婚之事,让这桩婚事就此定下……那些水田,便划归二房名下。”
王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简首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二房觊觎那些良田,早己不是一天两天。
“大伯是说……全部?”她声音有些发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一分一毫,都不会少。”苏昭一字一句,心头像被剜了一块肉,但眼神却愈发坚定。
他在用大房的根基,换女儿一个安稳,或许,也换楚风一个不被打扰的将来。
王夫人脑中飞快盘算。这笔买卖,赚大了!有了那些水田,二房的财力地位将不可同日而语。
“那田契地券……”她追问,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三日之内,。前提是,母亲那边,此事必须彻底平息。”
王夫人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掩饰,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大伯果然……深明大义。”她语带双关,其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她说话的调子,婉转得像唱戏一般。
苏昭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等你的消息。”
他转身离去,脚步有些沉重。
他苏昭这一脉,连同苏婉儿、还有那个变数丛生的楚风,都将要搬离这锦衣玉食的苏府大宅,去过真正的清贫日子了。
王氏这边得了田地, 又开始打起楚风的算盘, 她越来越觉得这个楚风突然变了个人, 留下肯定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