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完全入夜,窗外隐约还有微光,灶上文火熬着糖水,沁入空气,带着丝丝落落的甜。
卧室的门轻掩着,只留了一条缝隙,甜丝丝的味道顺着缝隙而入,菓住了高床暖枕上纠緾不休的两个人。
阎野在这事上向来没什么分寸,历道用得彪悍。他常常觉得薛宝添像是件价值不菲又极易破碎的瓷器,他爱不释手,却也喜欢见他邻界点时的脆弱与无助,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自己身上,哪怕是多呼吸一口空气,都要软声红着眼求一句“弛哥”,任人可欺的样子,使得阎野发诳。
手旨按在下塌的崾上,阎野最喜欢那些延展的弧度,后瘠或崾线,山脉似的,或峭拔巍峨,或舒朗连绵,起伏之间总有神秘与惊奇,驱赶着心头的那一束痒意,想要探索得更广博深刻。
绝佳的刃性与彈性,无形地助长了某些畸形的乐趣,格斗场上成长起来的男人,向来喜欢杀伐,断断续续的低骂中,漂亮的蝴蝶磆几乎预飞。
起先还有骂声,最后只剩下占抖的讨好与祈求:“弛哥,烟,缓口气。”
修长白皙的手指拉开床头的抽屉,胡乱探了探,却一无所获。
宽大的手掌覆盖上他的手,阎野低哑的声音在洱边响起:“二百块,你忘了吗?你已经戒烟了。”
薛宝添混沌的脑子忽然有了一丝清明,是啊,自己已经戒烟了,就在三天前的崇明山上。
已经进入深秋,崇明山上的风刮着耳边儿,凉飕飕的。
薛宝添向来爱风度胜过温度,如今披着阎野的外套,站在簇新的墓碑面前。
“以前没钱给她立碑,也买不起墓地,只能将骨灰存在寄存处。”
薛宝添瞧着墓碑上女人的照片,觉得阎野应该是更像他爹多一些,他没表现出过多的肃穆与悲伤,还像往常一样调儿郎当:“住公寓楼多好,热闹,住这样的独立别墅,想找个麻将搭子,都得走出去半米,邻居还不一定会不会玩。”
阎野笑着将墓碑上的落叶扫净:“我妈不爱热闹,也不太愿意与人来往。”
薛宝添蹲在墓碑前问:“美女,生前抽烟吗?”
阎野点点头:“她活得苦闷,生命的最后时期烟抽得很凶。”
薛宝添摘了口中的烟,又重新点了一根,腾起烟雾之后,放在了墓碑前,挺正式地说道:“阎野我罩着呢,美女你就放心吧。”
阎野蹲在薛宝添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看着照片轻声说道:“妈,这是我喜欢的人,叫薛宝添。他人很好也有趣,心地很善良,你可能一时半刻看不到他这些优点,但慢慢体会,总是能发现的。”
薛宝添在他身边笑着“草”了一声:“给你妈,我姐们儿,配个放大镜,说不准她就看到我身上的优点了。”
阎野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再次对照片上的女人说:“我特别喜欢他,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也安心,不过还没追到手,妈,你要保佑我快点追到他。”
山风依旧呼啸,薛宝添却觉得这会儿的风温柔了不少,偏头看着阎野脸上郑重的表情,他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他妈是见家长呢!
呛了口烟,咳了半晌儿,他红着眼尾对上了照片中女人和善的眼睛:“虽然阎野是我孙子,但是咱俩各论各的。”他想了想如何讨好人,“美女喜欢清静是吗?那我再给你移个高档社区?”
照片中女人的眼睛弯弯的,身边的阎野也低声笑着,阳光透过松柏的枝叶照下来,孤寂肃穆的墓地中,是一片融融的暖光。
祭拜过后,两人顺着台阶下山。山中树种繁杂,落叶积得厚,台阶上一片斑斓的色彩。
薛宝添没什么惜春悯秋的情怀,鞋子踏在落叶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山路狭窄,他走在前面,翻烟唅在口中,听到身后人轻轻叫了一声。
“知道这里不防风。”薛宝添口齿含混地回答,“下山我再点烟。”
“二百块,可以少抽一些烟吗?”
身后的声音异于往常,闷闷沉沉的,让人听了不由停下脚步。
回身看向阎野,薛宝添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悲楚与隐忧。
思索片刻,反身上了几个台阶,薛宝添摘了烟,站在离阎野最近的台阶上仰头看他:“我一直没问过,你妈妈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
“癌症吧,我也不知道。因为没钱,她一直拖着不去医院看病,我当时年纪太小,帮不上她,病得最严重的时候,我师傅带她去医院看过一次,回来给她买了很多好吃的,当时我还以为我妈妈的病要好了,这是庆祝,谁知道没过几天她就去世了。”
阎野将手搭在薛宝添的后頸上糅了糅,躬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后来我有钱了,也没给我妈买墓地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觉得这个城市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里,我依旧是没有根没有家的野种,可能随时都会带着我妈妈离开这里。”
“可后来我遇到了你,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阎野在薛宝添的唇上轻吻,“我妈妈便也随着我在这里入土为安了。”
他摘掉薛宝添肩上刚刚落下的叶子,又顺手给他叩了两颗外衣扣子,才抬眸说道:“二百块,我很珍惜这段感情,也很珍惜你,你要是不嫌弃我这个野种,我想和你白头到老。”
一阵风过,缤纷的叶子如雨翻飞,漫山流丹。
薛宝添终于懂了,晚霞里追随的目光,蓝花楹下的浪漫,枫林中的心动,所有的起因,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又将烟咬在了嘴里,转身再次步下台阶,将那句“白头到老”抛在了身后。
回到停车场,他靠在车子上将打火机抛给了阎野,又抬了抬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阎野掩下淡淡的失望,走到薛宝添面前,拨动火石点燃了那根咬了一路的香烟。
薛宝添沉默地抽完了一颗烟,他抽得很慢,烟呑得很深,白雾被山风吹散了,还会追过去看一眼,最后终于在灰炽几乎烧到了手指时才灭了烟,将烟蒂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他拉开副驾的车门,矮身坐了进去,关门的同时看向车外站着的高大男人,颇具声势的凛然道:“老子从今天开始戒烟了,别多想,不是为你,薛爷就是不想自己被印成照片挂在墓碑上的时候,脸上还连点褶子都没有。”
随着话音儿散在风里,阎野逐渐漫上面颊的笑容明晃晃的,他坐进驾驶位,将薛宝添刚刚扣好的安全带打开,蓦地拉人过来深吻。
薛宝添有些不情愿:“小傻逼,你能不能换个地方?谁知道现在有没有人......鬼围观?”
“要收费吗薛爷?收费的话就不能让他们失望。”手旨挑开叩子,坐椅背放平,阎野在薛宝添洱边落下一句,“二百块,你真的好乖……”
在抽屉中没有翻到香烟的薛宝添,觜里被塞入了一块糖,阎野过了最上头的那股劲儿,捋起薛宝添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看了一会儿微微失神的他,低头又要了一个甜蜜的吻。
阎野起身去关灶上的火,煲了一个多小时的冰糖梨水变得粘稠清亮,他给薛宝添盛了一碗,转身又回了卧室。
刚刚坐在床沿上,电话就响了,屏幕上是周一鸣的名字。
阎野没急着接通,舀起一勺糖水,吹得温热,才送到薛宝添的嘴里。
薛宝添此时浑身乏力,正是最乖的时候,给什么吃什么,没嫌糖水甜腻。
喝下糖水,他听到阎野接通电话后还带着裕念的低哑声音:“周哥,什么事?”
周一鸣似是在那边嘶吼,愤怒的声音从听筒中露漏出来:“阎野,你赶快给我换个任务,你要是不给我换,我就辞职!”
“怎么了?”阎野依旧不慌不忙,放了免提,用勺子又舀起一勺糖水,“不都说了吗,林知奕克扣你的工资,公司会给你补齐。”
“不是工资的问题,我他妈要成薛宝添第二了!”
薛宝添“啧”了一声,不顾身上的酸软,拿过电话:“我同意了吗?你就当薛宝添第二,还他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周一鸣听到薛宝添的声音,微微一怔,后又哭嚎:“你俩嗓子一个比一个哑,这是干什么呢?天还没黑呢!”
薛宝添嗤地一声,秉着自己受过的苦,别人也得受的人生信条,刺激直男:“一会儿天黑了也不耽误。”
阎野送了一勺糖水过来,在旁边搭腔:“嗯,不耽误。”
周一鸣牙都磨碎了,声音更加委屈:“林知奕那个死gay想要尚我!”
阎野微微扬眉,覆在听筒上说:“林知奕一直挺有分寸的,你怎么惹他了?”
“我惹他?”听筒中传过来的声音有些震耳朵,“我就向他得瑟了一下自己的复肌!”
阎野正无奈,电话却再次放到了薛宝添的耳边,男人懒懒出声,却狠厉:“给他税,或是睡了税,但是这边建议你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