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新在阎野办公室门前又转了一圈,他看了看表,确认了自家老板已经迟到了两个小时。
如今的阎野在焱越安防再不是空有总经理名头的傀儡。盛屿卸任入狱后,他全面接手了公司的业务,同盛屿旧党和阎家亲属几番明暗拉扯后,阎野逐渐显露出的管理能力和心机手段,让人再不敢轻视他毛羽未丰、人微言轻。
短短几个月,阎野就平衡了各方势力,又凭借他在盛屿一案中确立的行业地位,强势地掌控了整个焱越。并在薛宝添的点拨下,抓准时机召开了董事会,高票当选了焱越安防的总裁,至此,盛屿在焱越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并逐渐被人遗忘。
走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还有断断续续低沉的男音。阎野晋升为总裁也没有更换办公室,依旧是靠着角落并不起眼的这间。
声音逐渐近了,阎野看到了守在门旁的宋志新。他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开门进屋时还在对着电话说:“我下午早些回去,做你爱吃的菌子火锅。”
指了一下沙发,阎野让宋志新坐,心思却都还用在讲电话上:“你还在生病,工作的事先放一放,一会儿睡一觉,醒来别忘了吃药。”
听筒里不知骂了声什么,阎野笑了出来,他走到窗前,背对着宋志新小声说:“是我的错,下回我的生日可以提前半年过,那时暖和。”
又小声叨念了一会儿,他才挂断电话,转身时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问宋志新:“找我有事?”
宋志新是焱越的老员工,能力突出,为人仗义,除了做事有些刻板,倒是不可多得的干将。
“我想请一段时间假。”宋志新说。
阎野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请假的事向办公室说就可以,你特意跑来和我说,一定另有原因吧?”
宋志新是个糙汉子,如今却有些扭捏:“想麻烦你帮忙和薛总请个假。”
阎野听到薛宝添的名字,目光变得更加柔和:“你请假后,公司会另外给宝……薛总临时调换一个保镖,等你休假结束后再换回来,这是正常流程,薛总不会不理解的。”
宋志新搓了搓双手,有些局促:“我请假是想带他姐姐去旅游,我怕他不同意。”
阎野一怔,想起了宋志新与薛宝添姐姐的关系。这些日子,他忙着将自己的炕烧得滚热,实在无暇顾及别人的冷暖,薛宝添又没提,他倒是真把这茬忘了。
“薛宝添还是不同意你和他姐姐在一起?”
宋志新牛饮了半杯茶,才郁闷地说道:“他嫌我没文化。”五大三粗的男人有些委屈,“阎总,你不是也没文化?薛宝添不还是照样跟了你?他怎么还差别对待呢?”
阎野虽尚在追求薛宝添,但两人的关系在焱越几乎等同于已经公开。前有共住80块一宿的旅店,后有薛宝添屡次来为阎野坐镇,如今他们的新总裁又像半辈子没亲过嘴儿的老光棍刚谈上恋爱似的,蜜里调油分不清南北,任谁看了都会锤实这段奸晴。
阎野起身为宋志新添茶,更正道:“不是薛宝添跟了我,是我跟了他。”
在宋志新有些诧异的目光中,阎野缓言:“薛总嘴上不饶人,但是心眼儿不坏,他虽然口中不同意你和他姐的事情,是不是也没有阻止你们见面?”
见宋志新脸上的愁容散了一些,阎野继续说道:“再说他姐姐原来那个老公就是高学历,不还是抛下他姐姐卷钱跑了?所以薛宝添看重的不是学历,他是在担心他的姐姐。你也知道女人都很脆弱,他姐姐已经被伤了一次了,作为弟弟,考察一下姐姐的对象也是应该的,换成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静默了片刻,宋志新点点头:“我是真心喜欢薛总的姐姐,所以不怕他考验。”
不善玩笑的男人,在松了一口气后,难得的开起了玩笑:“阎总,我要是能和薛总的姐姐走到一起,你以后还要叫我声姐夫。”
这种能和薛宝添捆绑成一个家庭的关系,让阎野像吞了块糖似的感到愉悦。
“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宋志新自己给自己出了道难题。
阎野思忖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逐渐凝重,自言自语:“姐夫,哥夫……功夫?”
他忽然将手在膝头一拍:“不对。”
冯嘉推开包房的门,伸进一个脑袋。
包房里没开音乐,变幻的闪灯也关着,只开了普通的白炽灯,光线清明亮堂, 让一入夜便醉生梦死的冯嘉有些不适应。
包房内的沙发上只坐着一个人,他面前摆了半桌子酒水,却都没开,只在手中松松地拎着一瓶矿泉水。
见冯嘉进来,那人将水放在桌子上,客气地起身,不像是见夜总会中的男模,倒像是见什么重要的但不熟悉的朋友。
“……民工……哥,怎么是你?”
阎野每次见到的冯嘉,样子都是不同的。见了三次,他换了三次发色,如今一头金粉的发色,配上金丝眼镜,像是哪个演艺公司的爱豆,阎野若不是接受过专业认人识人的训练,还真一时认不出是他。
阎野示意冯嘉坐:“你姓冯?那我可以叫你小冯吗?”
冯嘉松了口气,只要阎野没叫自己的艺名“佳佳”,就是没有要瓢自己的想法,他在夜总会见过太多的腌臜事,生怕薛宝添一颗真心错付了。
摘了眼镜,冯嘉抽了一张纸巾将唇上的唇膏抹了去:“张哥,我叫冯嘉,你就叫我小冯吧。”他将纸巾扔入垃圾桶,问阎野,“张哥今天找我什么事儿?”
冯嘉第一次见阎野还是在工地上,那时的阎野还叫张弛。
阎野没有纠正他,只是笑意温和地说:“没什么事,请你喝酒而已。”
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冯嘉正色道:“张哥,我叫你声‘哥’就是场面上的客套话,我叫薛宝添‘哥’,可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他看了一眼满桌子昂贵的酒水,嗤道,“我不会做对不起薛哥的事情。”
阎野开了一瓶酒,只给冯嘉倒了一个杯底,酒水入杯的哗响中夹杂着他温润的声音。
“薛宝添是我喜欢的人,我同样也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冯嘉蹙眉:“那你这是要做什么?”
阎野将酒杯推到他面前:“放松心情,我什么也不做。”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我买了你今天整晚的钟,你不用担心工作上的事情。”
冯嘉默忖了片刻,拿出电话想拨给薛宝添,却听男人不紧不慢地说:“这间包房我已经屏蔽了信号,门也上了锁,你还是在这里安心喝酒吧。”
冯嘉瞠目结舌,他在夜总会熬上了头牌的位置,也算是什么人什么场面都见过了,可现在他却着实猜不透面前这个男人想做什么?
说他强硬,他和善有礼;说他是好人,他又屏蔽信号,关门落锁!
冯嘉将手机往茶台上一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咱俩之间的关联只有薛哥,你想从我这儿问薛哥的事儿?”
阎野坦荡的认下:“是。”
画着眼线的眸子翻起,唇角泄出一声轻蔑的笑:“我冯嘉没什么朋友,薛哥拿我当人看,我可以为他两肋插刀!”
阎野满目欣赏,他在冯嘉肩上拍了拍:“从今天开始,你也是我的朋友。”
这是什么情况?斗志昂扬的冯嘉拉满战力,等着对方出击,却得到了一个……赞?
他有些苦恼:“你到底要干什么?”
抿了一口酒,阎野看着微微晃动的酒液,温声道:“大概一年前,我们见过一次面,当时你看到我好像很惊讶,还叫了我一声……哥夫。”
冯嘉一怔,想起了这事。
“现在我才知道,哥夫和姐夫一样,是把我和薛宝添当成一家人才会这样叫。”阎野问,“当时我与薛宝添表面上势如水火,你为什么会那样叫我?”
“因为……”
冯嘉刚漏了个音,阎野便打断了他:“当时你的解释很牵强,别再用那个糊弄我了。”
冯嘉突然冷笑,他最不怕的就是硬刚,拖过来酒瓶倒酒,他轻嗤:“我要是不告诉你呢?”
杯子刚送到唇旁,便听到了低沉压抑的声音。一抬头冯嘉便撞上了阎野祈求般的目光,男人满眼都是期盼与无助。
“朋友,我第一次谈恋爱,你帮帮我。”
最硬朗的一张脸,却说着最可怜的话,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冯嘉,酒洒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