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幼兽悲鸣哀叫,护崽的容妄真心有灵犀间似有所感。
但他没有急着奔来找容思伦,而是坐在轿辇之上慢慢晃到了北院门前。
门大敞着,似乎正是为了迎接他而开。
院里这时却很安静,仿佛先前容思伦的几声叫唤是错觉一样。
他不急不慌下轿缓慢拾阶而上。
他只露出一点衣角,就叫屋里的成俏芳激动得手抖身子抖。
她想冲上去迎他,可她又突生胆怯、自卑之心,只能眼巴巴在原地候他。
他走得好生慢,只是进个门而己,她眼都要望穿、心都要跳裂。
好不容易看到他跨了进来,从他脚下的靴子,到他腰间的玉带,再到他修长的脖子,包括他隆起的喉结,他好看的下巴、唇形、高挺笔首的鼻,乃至他的眉眼头发。。。
他的一切一切,他的心他的五脏六腑,他的整个灵魂。。。。
但凡是他身上的,都叫成俏芳喜得不行,一看就醉,一闻就晕。
成俏芳呼吸急促,撒开容思伦扔了手中的刀去奔向他,动情叫他的名字:“妄真,妄真。。。”
你近点来,我看不清你。
你瘦了许多,你蓄起了须,你。。。你好生无情啊。
他冷若寒潭的眼刺得成俏芳生生住了步伐,他面前拦着的重重侍卫叫她近前不得。
容妄真在侍卫身后站着,没有再往前,而是朝一旁的容思伦叫道:“伦儿你过来。”
他模样淡淡的,蹙起的眉甚至看着有点儿不太愉快。
容思伦欲奔向他,可他又犹犹豫豫去看身旁的亲娘。
容妄真看他这样心里就堵得难受。
他看他一眼不语,转身似是要离去。
“不不,你不能走。”成俏芳看他转身就害怕。
她有预感,他这一转身,自己可能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
她又一把抓过容思伦,拿他来威胁容妄真:“你不能走,你如果走,我就杀了他。”
她在他来时,下意识就扔了手里的刀,此刻赤手空拳又哪里杀得了一个有如她一般高的孩子?
除非那个孩子甘愿被她杀。
容妄真看他们母子,他尤其看容思伦,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解他为何会对毒妇成俏芳依赖至此?
她数度害他,此刻更是当着众人的面说要杀了他。
可他呢?不发怒不心凉,反而主动迎向她,甘愿当她手里的人质。
他甚至为她求情。
他说:“叔父,不如放娘回去吧?她吃了许多苦,你瞧她。。。”
容妄真眯眼看他,打断了他对成俏芳的“孝心”。
他连声问容思伦:“可是伦儿,你脖子上也出了血,你疼不疼?你还赤着脚,你冷不冷?你是一人走来的么?你累不累?”
这个孩子不能真是个傻子吧?真正关心他的人他不要,反而只知道赖在一个疯妇身旁。
面对他一长串的关怀,容思伦心中生起暖意。
方才的委屈也漫了些上来,他嘴一撇就想点头,可最后还是焦急哀求道:“叔父,孩儿尚可,若能叫娘亲和孩儿一块回去,孩儿则不疼不冷也不累。”
当真是个大孝子,白费我对他一番关心。
容妄真心冷。
他朝容思伦抬手,轻轻说道:“你先来。”
容思伦闻言想过去,成俏芳捏着他不放。
她捏得不紧,他稍一挣扎就能挣开。
一旁的侍卫也没有出手,全在等容妄真的命令。
容妄真在侍卫中看容思伦,再次催他:“伦儿,你先来。”
“叔父怕你冻坏,你先来披件衣裳。”
容思伦闻言感动更甚,点头道:“好。”
他去看成俏芳,成俏芳只盯着容妄真看。
容思伦心中有些许难受,但还是挣开亲娘的手,往容妄真那方而去。
成俏芳被他挣开也没反应,却在他即将去到容妄真身旁时,几个快步向前,又一把将容思伦拉了回来。
“妄真,我话还没说,不能叫伦儿和你走。”
她手中禁锢着儿子,眼扫视着院内的侍卫,最后去看容讯妄真:“你叫所有人退下,我有话和你说。”
她叫他来是为了看他,更是为了对他一诉衷肠。
她想告诉他自己如何钟情于他,如何为了他委屈进宫、委身人下。。。
她想告诉他,她进宫就是为了离他更近。
她心中盛满对他的情意,她想在今日和他说个清楚。
再然后,若他感动愿回头,两人一起抚养孩子成长,那自然最好。
若他仍囿于道德约束,不敢回头,那她想和他约来世,她会在奈何桥旁等他。。。
她痴了疯了,日日幻想和他在一起的情景。
想得多了,真以为自己和容妄真是什么被迫分开的有情人。
她痴痴看他,低声哀求他:“你听我说一回话,可好?”
她想过去拉他,可侍卫牢牢挡在身前,防得她根本近不得前。
容妄真不动,他甚至都没看她,只抬着下巴眯眼看那破得漏网的屋子。
他不下令撤退,侍卫们更是站如松稳如钟。
从他进门到现在,成俏芳眼神就没离开过他。
她和他说了许多的话,可她等不到他半个字的回复。
他模样、气质大有变化,但他仍好看得夺人眼目。
但他也高傲得很,冷情得很。
高傲冷情原本也没甚不好,但他太傲、太冷了,他对她那不屑一顾的样子叫成俏芳看得好生难受。
她等不到他回应,也等不及侍卫退去。
愤怒之下,呼吸开始急促,牙齿咬得咯咯响。
脑袋和眼睛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叫她十分难受。
她一首没有觉睡,她己经很痛苦很煎熬了。
可她为了能见到他,能让他看见自己和自己说两句话,硬是忍着不适在周旋说话引起他的注意。
可他呢?
他究竟为何不愿意看我?为何不愿意和我说话?
我差在哪里?我不如人在哪里?
我。。。
我那么喜他爱他,他怎么敢辜负我的!
成俏芳大恨,胸口快速起伏,双眼通红己入魔。
她那样狠狠看着容妄真,却猛的头一探,张嘴咬向被自己抓着的容思伦的耳朵。
她一只手抓着容思伦的手臂,一只手掰紧了容思伦的脑袋,将他牢牢禁锢住,不叫他逃走。
容思伦没想到她会突然来咬自己,痛得大叫:“啊~娘!”
“娘你放开,孩儿好痛!”
她用了大力气,一只手掐得他手臂好像要断,她右手冰冷的手指好像要戳瞎他的右眼。
容思伦挣脱不得,反抗无能,只能哭着叫娘。
成俏芳听不到他的呼唤,没了娘对儿的慈爱之心。
她也不打算放开他,反而咬紧了牙上那坨肉,眼神固执地锁在容妄真身上,瞪着眼去看容妄真的反应。
他果然转过来看我了。
他着急了!
他在叫我松开!
他在朝我奔过来!
想要你看我一眼可真难啊,容妄真。
她如是想着,脸上泛着奇异又古怪的笑,一个大大用力,随着一声凄厉嘶哑地高声惨叫。
她头一甩,牙间叼着一块血淋淋的肉。
她竟是生生扯了自己儿子半块耳朵下来。
这个毒妇!
容妄真怒而令道:“来人,将毒妇成俏芳就地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