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刘氏的梦极美,她几度于睡梦中美得笑出来。
她时不时笑一下,惹得守夜的丫鬟吓得不行,守在她榻边盯着她看。
美梦中言刘氏己经看到外孙继位,她一家深受新帝信任与喜爱,新帝对他们所有人大肆褒赏。
到得赏无可赏时,便是己经入了土的言家人和刘家人全被拉出来赏了个遍。
光拉死人出来赏还不够,就连家里养的畜生都得了新帝几声夸赞。
她美得不行,闭眼笑个不停,丫鬟吓得首接去请家里的男主人。
而美梦外的言如意才刚踏进慈王府。
王府不如她以为的奢华夺目,里头乌漆嘛黑一片,又静又冷。
她是头一回来,恰巧又是夜间,一片静冷中,被深秋凉凉的风一吹,她不由抖了抖身子。
倒是有几分阴森吓人了,她心中的好奇褪去,升起几分害怕来。
“红珠,掌灯。”
容妄真一刻都等不得,想现在就知道言如意口中所谓关于蔺无双的事是何事。
他一声令下,烛光逐一亮起,屋里变得亮堂起来。
言如意心中的害怕又奇异地消失,于烛光中装作不在意地去看王府的景致。
只是深更半夜她又能瞧出什么来?只能瞧得见烛光照见的那一小片地方,只能瞧得见身旁挎着刀的凶狠侍卫,以及在容妄真身旁对她打量个不停的无礼仆人,还有同样以探究目光盯着她的容妄真。
他们都在看她,一丁点儿声音也无。
言如意被诸多陌生又不友善的目光打量着,她感觉自己像是进了什么吃人的妖洞一样。
尤其灯下的容妄真,他怎么。。。怎么不一样了?
身上笼着一层郁气,蓄起的须遮住了他好看嫣红的唇,看不出来他是在笑还是在不愉。
只有他眼中射出来的利光,以及他皱起的眉头,叫她明白他大抵是不愉快的。
他威严太甚,她被看得膝盖发软,扑通一声跪下来,恭敬无比口称陛下。
容妄真看着她臂弯处那个小布包,问她:“我双儿可有东西在你手上?奉上来。”
他想蔺无双好歹也在言家住过几天,或许真落下了什么也不一定。
他也不去怪他们之前为何不送上门,只要言如意现在肯交,他不会怪他们什么。
他说罢看向红珠,示意她去接过言如意送来的东西。
言如意以为自己这一趟来,至少会被奉上一杯热茶,再被温声问候两句,然后被当作贵客一样,小心着求她说一说和蔺无双之间的渊源。
却不曾想他竟然当场就来要东西,不由叫她心中着急。
她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美艳女子,一面在心中猜测她的地位,一面在努力为自己留下来想办法。
她眼睛咕噜咕噜转,后背急得汗都出来了。
这时又是一阵凉风吹来,她不禁又是一抖。
她忍着饿和冷,在外头生等他一天,到得此时,确实是有几分不舒服。
“陛下,我。。。民女有关于阿姐的事要说,也怀揣她的旧物而来,但。。但。。啊嚏!”
一声大喷嚏打出来,她不受控制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打完喷嚏可怜兮兮冲容妄真请罪:“陛下恕罪,民女。。民女苦等陛下一宿又饿又冷,只怕。。只怕。。。”
话未说完,她身子一绵便往一旁倒去。
红珠疾走几步来到她面前,白莹莹月光下,飘摇烛火中,她倒是一时分辨不出言如意是真病还是假病。
不过她脸确实白,在月夜中瞧着有些吓人。
红珠拿手去拨言如意,拨不醒她。
又去掐她人中,也是毫无动静。
她于是一探她鼻息,哦,气是有的,还挺热乎。
不过这言小姐身上确实凉得很,想来在外头吹了不少冷风。
她看容妄真:“爷,这下该如何?”
容妄真看着言如意,眼神落在那个小挎包上,又是一阵子没动。
红珠懂他,一手撸下言如意紧紧挎着的那个小包提到容妄真面前来给他看。
里面没甚,一对生了绣的寒酸银镯,还有两件破衣裳并一些杂七杂八看不出用途的碎东西。
他看不明白这些东西和蔺无双有何关系。
既看不明白,他就需要一个人来好好解释一番。
他又看一眼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言如意,想着首接拿冷水泼醒她,叫她说清楚再晕。
“来人!将她泼醒。”
装晕的言如意听得他一声吩咐,怕真被水泼醒,当即就想睁眼跳将起来。
最后硬是忍住了,就那样歪在地上一动不动。
红珠看看她,看看容妄真,最后看一眼头顶上的月亮,最最后看看疲倦的侍卫们。
她出声劝容妄真道:“爷,现下天也晚了,不如等明日再说吧?”
这言小姐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深更半夜的确实不宜审案子。
她家爷每日里够累够辛苦,她盼着他能够多歇歇。
“爷,您先回去闭眼歇歇,奴去请大夫给言小姐治治。”她看着一动不动的言如意:”待她一醒,奴便带着她去给您回话。”
任何关于蔺无双的事,他向来是自己亲自问,红珠及旁人管不进去蔺无双的事,便在别处尽力为他多做些。
容妄真闻言看着言如意又愣了半晌,他不觉得累,也不想歇,就想问清楚言如意口中关于蔺无双的事。
他想将她吊起来泼醒好好审一审。
想将这个鸠占鹊巢的言家养女审清楚审明白了扔到牢里去替蔺无双赎罪。
不过。。。
罢了。
他看着看着恍了神,捏捏不适的眼角,移开了视线。
还是算了,先不罚这位言小姐了。
他需要为蔺无双积福,多仁慈多行善,盼着与她再重逢的一天。
容妄真最后扫一眼地上不动的言如意,吩咐红珠:“叫大夫给她认真治,明日一早我要和她说话。"
”是。“
他说罢提着言如意的小挎包大步离开。
随着他离开,红珠一面叫大家散去歇息,叫大夫,一面命人抬言如意去往客房。
灯烛盏盏被人提着走,片刻后庭院便又陷入一片冷寂中。
言如意被一个侍卫粗鲁地扛在肩头,她也不敢睁眼,更不敢出声说什么。
心中倒是在为如愿留在王府而欣喜,尚不知容妄真差点儿就要再次判她入狱,想让她为蔺无双赎罪过。
当然,她也不能全是欣喜,同时还要琢磨出长久留在王府的法子。
她只愿明日晚点到来,甚至永不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