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吉祥蹲在一辆撞得七零八落的破车前,手中的冰激凌也化得七零八落的。
“出来吧祖宗,别假模假式的修车了,冰激凌都化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这辈子就叫过两个人祖宗,一个是你方元哥,一个就是你了,小敏。”
听了这话,车底下那两条腿顺着滑道又往里收了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这时,坐在沙发的男人缓缓起身,西服料子垂坠衬得他长身玉立。细眼、薄唇、白皮,金丝眼镜闪过微光,一副薄情的面相。
男人走到车前,懒懒地靠在车身上,一把清冷的嗓子开了腔:“小敏,我和你老板已经决定要留在京城发展了,我知道你舍不得你老板,他也舍不得你。他一直想好好安顿你,所以想了两个方案,一、这个修理铺让你经营,有空的时候你可以来京城看我们,我们也会回来看你。”
“这铺子是老板的,给我经营这不成占别人便宜了吗,我不要。”嘟嘟囔囔的声音从车底传来。
男人挑了一下眉继续说道:“二、关了这个修理铺,你跟我们去京城,我们在公司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
车底的声音越发微小:“我只会修车,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去了就是拖累你们。”
一直压着脾气的宋吉祥忍不住踹了一脚死孩子:“当初你来修理铺之前不也是什么都不会?不会就学呗。”
“可是现在我会修车了,俺爸俺妈都高兴死了,说我有了这手艺就能娶上媳妇了。”车下传出来的声音委委屈屈,“我可以到别的修理铺去继续打工,王老四也说,要是咱家铺子卖给他,我就不用离开了,接着给他打工就行。可我…可我…”
“可你舍不得我,我知道。”宋吉祥吧嗒了一下嘴,“到哪找我这么好的老板去啊。”
靠在车身上的男人轻轻笑了一下,纤长的手指在宋吉祥下巴摸了一把。
“其实还有第三条路。”
“什么?”师徒俩一个车底一个车外同声问道。
“小敏你先出来,给我泡杯茶,开了三个小时车,口里干得很。”
“得咧!”一个挺子,抹了一脸灰的小敏从车底窜了出来,笑得有点谄媚,像极了他的老板,“方元哥,我给你泡杯好茶。”
方元很少喝茶,可宋吉祥这里只有碎茶沫子。待清淡的茶香在干燥的空气中氤氲出波浪状的水雾,方元看着面前排排坐的师徒俩,笑着说:“咱们可以在京城开一间修车铺子啊,还叫吉祥汽修,宋吉祥还是老板,只是他还有爆破公司要管理,所以汽修这边小敏你就得多上心一些了。”
“对啊!”宋吉祥一拍大腿,“这样我手痒了还能有车可修,你方元哥和我散脾气的时候,我也有地方避祸了。”
方元笑得好看,唇角弯弯的:“避祸?”
“不是…”
年轻人兴奋极了,不过也知道护着自家老板,眼珠子一转问道:“方元哥,对面的面馆怎么办啊?出兑吗?”
方元往对面瞧了瞧,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留着。”
这天下午,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走进了万吉面馆,年轻女人进门就搂住了方元的脖子,亲昵的叫着“哥哥”。
方元的眉间能夹死蚊子,他用手破开女人的臂膀,侧身退了两步。
“闻婷,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与女人接触。”
方元的声音极冷,还压着摄人的威势,让面前的两个女人面色变了几变。
最终,上了些年纪的女人笑着在闻婷身上轻拍一掌:“知道你和你哥亲,但你也是大姑娘了,守点分寸。”
方元无视闻母刻意营造出来的母慈子孝、兄妹相亲的氛围,他从容地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
“这间门市我已经买了下来,面馆一直以来的生意也不错,你们如果想要这铺子,就算我的馈赠。”方元看向闻母,“至于为什么馈赠,我想吴女士你心里应该清楚。”
“就给我这么一个小破铺子?”女人跳脚,“当初你让我和闻松帮你扳倒方启明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方元不为所动,嘴唇轻碰冷冷而言:“我当初只说事成之后安排闻松的工作,其他一律未提。我最近心情不错,处理这间小破铺子的时候才想到了你,你若是不愿意要,那我就转手卖了。”
“不是…不是不愿意要…只是…”
“只是想要得更多?”方元嗤笑一声,话里不见温度,“吴女士,我想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认清,不管你要不要这房子,今后我与你在感情上以及金钱上都再无瓜葛。”
“什么?!你要同我断绝母子关系?”女人高声厉喝。
“理解能力不错。”方元理了理自己的西装袖口,翻起凉薄的眼皮,“别和我说什么生我养我那些话,一来我从不在乎担上一个不孝的骂名,二来你也没有资格以母亲的身份要挟我。”
两年的较量中,方元的冷硬与无情,让闻母深有体会。他又向来是有手段的,若是不愿多给,任闻母使出浑身解数也多拿不到一分。
见好就收,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闻母扁了一下嘴,有些愤愤:“行,断就断,你既然这么无情,我这个做母亲还能说什么?”
方元偏了一下头,向女人送去冰冷的目光:“我奉劝你别想着以后再去缠我,你让我心烦一分,我就让你儿子闻松痛苦十分。”
“你!你用闻松威胁我?”
“别这么说,我只是履行了诺言,给你的宝贝儿子在京城找了一个工作,只要你不生事,他在京城会生活得很好。”
“那我呢哥?”二十多岁的女人急忙插嘴,她将闻母挤到身后,凑到方元身前,“哥,你给闻松找了工作,是不是也该管管我啊?你看我做电影明星行吗?你捧别人不如捧我,我可是你亲妹妹!”
方元看着这个走在路上可能都认不出来的亲妹妹,想到的只有她少年时对自己的冷嘲热讽。
他忽然烦了,觉得此刻自己正在浪费生命,看了一眼表快到给宋吉祥做饭的时间了,因而缓缓起身,将房本拍在桌子上,看着闻婷说道。
“我要是你,就不会自取其辱。”
推门而出,迎接他的是明媚的阳光和站在阳光下的英俊男人。
男人伸出手:“解决了?”
方元淡淡的“嗯”了一声。
“为什么要把闻松留在身边?你要是不方便出面,我来帮你处理。”宋吉祥揽着方元向停在路边的汽车走去。
“不用,闻松还算精明,这样的人只要拿捏住了,养着他也有用,有些事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办成。”方元被宋吉祥安置在副驾驶上,“再来,他还能牵制吴媛莉,有他在,吴媛莉就不敢找我闹。”
宋吉祥发动车子:“行,这些事你拿主意。”
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方元这才反应过来:“我们要去哪里?”
宋吉祥撇了他一眼,吊儿郎当地说道:“你不是一直说要偿还我吗,今儿到你还债的时候了。”
一句话让方元莫名紧张,瞬间拔直了脊背,乖乖坐好。
“怎么还债?”
宋吉祥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还是那所学校,还是那间舞蹈室,六年前,宋吉祥和方元在这里成为了彼此的唯一。
身体在躁动,理智却是清醒的。方元被四面的镜子映着,每一个他都在紧张。
“这里随时会有人来,宋吉祥你疯了?”
靠在镜子上的男人痞痞的挑眉,从随身的背包中翻出了一个巨大锁头和一截锁链。
锁链将门上的把手饶了几圈,然后落锁,封了个严严实实。
“有钥匙也进不来了。”宋吉祥一步一步向方元逼近,像一只围猎的猛兽,“我也检查过了,这里没有监控。”
未到近前,他便一把将方元抓了过来,圈在怀里垂头看他,语中带着一点狠:“不是要还债吗,不是让我原谅你吗?那今天就看闻方方同学的表现了。”
镜子里的无数个方元都在努力的呼吸,他被可怕的窒息感攫住,眼前一片模糊。伸手想要推开高大的男人,却没想到手已经脱力,根本无法撼动半分。
宋吉祥的手指从他的湿发间滑下,顺着白皙的脸庞一路向下,落到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力度骤然加大,锋利的指甲似乎要划破皮肉,毫无阻碍地触碰到那颗活泼跳动的心脏。
“这里,装着谁?”男人缓缓问道。
方元的神识聚了片刻,才回:“你,一直装的都是你阿祥。”
男人好像有些满意,却又不知足,垂眸看着方元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上覆着的一层汗水。汗水泛着莹莹微光,宛如上乘的祭品,任人宰割。
“想我吗,这些年?”他又问。
“想!特别特别想。”方元费力的支起身子索吻,覆在男人的唇上呢喃,“白天想,夜里更想,想我怎么这么混蛋,弄丢了那么好的你!”
眼中的水光与皮肤上微光连成了一片,宋吉祥审视着身下虔诚的猎物,表情微冷。
“如果不是恰巧再次遇上我,你还会回来找我吗?”
破碎的男人怔了一下,随即避开了目光。
“还会回来找我吗?回答我!”
愤怒带来了大开大合的动作,剧烈的律动绞得方元倒抽了几口冷气,待男人的怒火渐收,他扶在宋吉祥的肩上,急喘轻言:“可能…不会,我没脸回来找你。但当时已经计划好了,对赌合约结束后我会将万吉还给你,然后悄悄地离开,彻底的消失在你生活中。”
又是重重的一下!
宋吉祥的巨掌已经扼上了方元脖子:“既然已经计划好了,那为什么还要回来缠上我。”
“因为我太坏了,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嫉妒、疯狂,我想独占你,不分给别人一点点。”
“吉祥,”在男人怀里的方元乖的像只兔子,他又贴上了刚刚唇,“谢谢你对我总是心软。”
颈子上的手劲儿松了,宋吉祥将方元箍紧,沉声说道:“不是心软,是一直…爱着你。”
律动,深吻,所有的镜子中疯狂又火热。
“扶着镜子。”宋吉祥命令。
方元身躯颤抖,试了两次才堪堪扶稳镜子。
忽然一凉,一条坠着q半小马的手链戴在了方元的腕子上。
“吉祥,这不是…扔进水渠里了吗?”
不知何时身后男人的手腕也戴上同款手链,如同六年前一样。
男人倾身,与方元的那只手交握,两条手链碰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当天晚上我跳下水渠找回来的,足足在渠底摸了两个小时,人都泡肿了。”
两滴泪垂直砸在地板上,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阿祥…”
“媳妇儿,看镜子。”
紧紧相连的两个人在镜子中无声地对视,终于宋吉祥凑到方元耳边低声说: “还债吧,方元。”
方元看着镜中的男人,英俊、魁梧、善良,温柔,像一道阳光一样驱逐了他生命中深重的雾霾,那些阴沟中掩埋的自私、偏执与阴暗,都消散在了二逼兮兮的笑容中,露出了最本质真实的面目。
“我爱你宋吉祥,一直都爱,谢谢你带着我站在了阳光里。”
……
镜子中的每一个宋吉祥都爱着属于他的那个方元。
《全部完结》
好爱吉祥,好爱方方。
每写完一个故事,心里都空落落的,吉祥和方方很适配,相爱又互补,他们在他们的世界中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
也希望我的每一个读者,都能在我们的世界中遇到相爱又合适的那个人,爱你们,下一本书见。
四面佛很好,可以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