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珞交割完祖父的遗嘱,莲步轻移,踏入侯府正厅。
厅内,伊府众人早已端然落座,瞧见她的身影,伊蕊瞬间柳眉倒竖,率先发难。
“大胆乡野贱婢,也不知使了何种狐媚惑主之术,竟妄图染指侯府偌大基业,简直是痴人说梦,白日飞升的春秋大梦!”
那尖锐的嗓音,仿若一把利刃,划破厅内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
与她一唱一和的,是伊府最小的公子,伊珞同父异母的弟弟伊轩。
身为伊府一脉单传的男丁,他自幼便被视作伊府未来的掌舵人,满心以为伊府的一切都会顺理成章地落入自已囊中。
可如今,这份沉甸甸的家业竟要被伊珞这乡下来的丫头夺走,这如何能让他咽下这口恶气?
伊轩自小就对伊珞充满鄙夷,在他眼中,伊珞不过是个大字不识、土里土气的乡下丫头,如今却要继承伊府家业,他简直无法忍受。
当下,他几步跑到母亲柳氏身旁,紧紧拉住她的手,带着哭腔抱怨道:“娘,您可千万不能让这灾星得逞,继承侯府产业啊!赶紧想法子让她乖乖放弃,麻溜地滚回那穷乡僻壤去!”
伊府上下皆知,伊珞被视作不祥的灾星。
她出生后不久,老夫人便溘然长逝。当年府中请来的高僧曾掐指一算,断言她命带煞气,与家人八字相克。
也正因如此,她自幼便被伊府老太爷毫不留情地打发到了乡下,远离这伊府的繁华与纷争。
继母柳氏对这个继女更是厌恶至极,毫无半分感情。
此刻,她杏眼圆睁,目光如刀般狠狠射向伊珞,颐指气使地尖声喝道:
“伊珞,你耳朵没聋吧?听到你弟弟说的话了吧?即刻便去找老管家,把放弃伊府产业的文书签了,转由你父亲继承。我自会让你父亲赏你些银钱,权当打发叫花子了。过几日,你就给我滚回乡下去,别在这伊府碍眼!”
伊珞神色平静如水,仿若眼前这场闹剧与她毫无干系,自已只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待柳氏聒噪完,她朱唇轻启,缓缓开口:
“好。”
“只要你们有那通天的本事,尽管拿去便是!”
后半句,她语调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不容错辨的冷意与警告。
她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令在场众人皆惊得合不拢嘴,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景。
她竟毫无犹豫,也无半分留恋?
众人的注意力,大多只停留在她那个清脆的“好”字上,对于后半句那冰冷刺骨的警告,全然当作耳旁风,未放在心上。
在他们根深蒂固的认知里,若是连伊府这些根基深厚的人都拿不走的产业,一个从乡下来的黄毛丫头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反应最快、最为欣喜若狂的当属伊蕊。
她那张原本就刻薄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得意忘形的笑容,嘴角高高扬起,满眼尽是不加掩饰的轻蔑与嘲讽:
“算你这贱婢还有几分眼力见,识相!”
在伊蕊眼中,伊珞不过是个没读过书、没见过世面,甚至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乡下泥腿子。
即便伊府产业阴差阳错地到了她手上,以她那浅薄的见识和能力,也绝对守不住,倒不如早早乖乖吐出,省得他们费神费力,还得大动干戈。
言罢,伊蕊又像只闻到腥味的猫,迅速转向柳氏,急切地催促道:
“娘,您还磨蹭什么呢?赶紧派人把老管家叫来,把文书签了,免得夜长梦多,万一这贱婢又耍什么花样,可就麻烦了!”
还没等柳氏吩咐下人,伊老爷伊镇远便神色匆匆地从外面大步走进来,人还未到,声音便已响彻厅内:
“不可,这遗言改不得!”
听到这话,伊蕊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伊蕊更是不顾仪态,失声惊呼出声:
“爹,这究竟是为何啊?为何要让这乡野贱婢继承伊府产业?您莫不是老糊涂了吧!”
面对小女儿的质问,伊镇远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青一阵白一阵,仿佛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他又何尝愿意让伊珞继承家业?可实在是迫于无奈,有苦难言。
他侧头看向一旁的伊珞,见她身着一件素色布衫,眼神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伊珞,你也劳累奔波了一日,回房去歇息吧。”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心虚。
伊珞心里明镜似的,父亲这是有意支开自已。
她没有丝毫迟疑,莲步轻移,举步朝自已院子走去。
转身的瞬间,伊珞那张精致如瓷娃娃般的俏脸上,悄然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仿若暗夜昙花般的笑容。
少女明亮的双眸中,满是讥讽与不屑,恰似夜空中最清冷的星芒。
待伊珞的身影消失在院门转角,柳氏才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老爷,为何不让那丫头把产业转到你的名下?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侯府的基业落入她那贱婢之手?”
伊镇远无奈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与苦涩:
“父亲的遗嘱中写得明明白白,若是伊珞放弃,侯府产业便要全部捐给善堂,一分一毫都不会留给咱们。最重要的是,摄政王殿下已经应允了这门亲事,如今伊珞已是他的未婚妻。”
摄政王,那可是权倾朝野、跺一跺脚,整个京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府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得罪不起。
况且老太爷的遗嘱也有明确要求,白纸黑字,不容更改。在伊镇远看来,要想保住侯府产业,只能先让伊珞继承,再从长计议,另想办法夺回。
这两个重磅消息一抛出,仿若两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伊府众人皆惊得目瞪口呆,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伊蕊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眼眶几乎要瞪裂,满脸惊惶地看着父亲:
“爹,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摄政王殿下怎么可能答应娶那个灾星……这绝对不可能!”
伊镇远深知小女儿一直对摄政王倾心不已,可如今这已是无法改变的残酷事实。
“蕊儿,为父也无能为力啊。这门亲事,是老太爷生前定下的,如今木已成舟,谁也改变不了。”
他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愧疚。
听到父亲的话,伊蕊如遭雷击,双腿一软,瘫倒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她实在难以想象,短短一日之间,竟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令人难以接受的变化。
原本唾手可得的伊府产业飞了,连心仪多年、魂牵梦萦的摄政王,也成了别人的未婚夫。
这一切,皆拜伊珞所赐。
她双手紧紧攥起,指节泛白,指甲几乎嵌入掌心,眼神中满是怨毒与愤怒,仿若来自地狱的恶鬼:
“伊珞,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