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心中明镜似的,自家小女儿伊蕊那沉不住气的性子,此番去见伊珞,保准要起冲突。
于是,特意吩咐杜嬷嬷随行,千叮万嘱务必看顾好二小姐,莫要让她失了分寸。
起初,杜嬷嬷瞧着三小姐气势汹汹,占尽上风,便在一旁静立观望,只作壁上观。
可没多会儿,眼见伊蕊被伊珞几句话怼得面红耳赤,几近癫狂,生怕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赶忙疾步上前,好言相劝。
杜嬷嬷满脸堆笑,那笑容恰似春日暖阳,和声细语地哄着伊蕊,将夫人交代的话,翻来覆去、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许是被杜嬷嬷的耐心和说辞打动,伊蕊这才勉强按捺住心头那熊熊燃烧的怒火,胸脯依旧剧烈起伏着,可见余怒未消。
伊蕊满心恼怒,胸脯剧烈起伏,颐指气使地冲着身后的丫鬟们:
“你们几个,都给我麻溜地过来,把东西搁这儿!”
那尖锐的声音,仿佛能划破这狭小柴房的空气。
话音刚落,两名年轻丫鬟便吓得浑身一颤,怯生生地挪着步子走上前。
她们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惶恐,而后一咬牙,将两叠衣物“啪”地扔在了伊珞面前。
衣物落地,扬起一阵轻微的尘土,在昏暗的光线中肆意飞舞。
伊蕊仰起头,鼻孔朝天,眼神中满是不屑:
杜嬷嬷说得对,这伊珞不过是嘴皮子厉害些罢了。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能有多大能耐?我可是堂堂伊府的千金,怎能与她一般见识,平白拉低了自已的身份。
“这些可都是我穿过几次便不想要的衣裳,件件都是京城顶尖绣坊的杰作,用的都是最上乘的蜀锦,绣工更是精巧绝伦。你这乡野丫头,怕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吧?”
伊蕊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抚着自已的衣袖,那傲慢的神情,仿佛将这些旧衣赏给伊珞,是莫大的恩赐,全天下的人都该对她感恩戴德。
“今日我好心赏你,你该感恩戴德才是。瞧瞧你身上这粗布麻衣,补丁摞补丁,简直连叫花子都不如。咱们伊府名门望族,可丢不起这人,还不赶紧给我换上!”
伊蕊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优越感,仿佛在她眼里,伊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下等人。
伊珞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已身上。
她身上这件衣衫破旧吗?
这可是她亲手猎杀雪狐,取其皮毛,又经江湖中顶尖裁缝精心缝制而成。
为寻这雪狐,她深入雪山,在那冰天雪地中与恶狼搏斗,与暴雪抗争,历经九死一生,才将其捕获。
寻常人便是有钱,也买不到这般珍贵的皮毛,更别说这独一无二的设计与缝制工艺了。
伊珞忽然觉得,实在没必要跟伊蕊多费口舌。
就像对牛弹琴,任你琴音如何美妙,牛也听不懂其中的韵味。
见伊珞沉默不语,伊蕊还以为她是被自已的“赏赐”给震慑住了,愈发得意起来。
她往前迈了一步,双手叉腰,脸上的笑容愈发张狂:
“伊珞,爹已经给你安排了学堂。就凭你这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下丫头,本是没资格进学堂的。可咱们伊府名门高第,丢不起这人,爹便捐了一座藏书楼,这才把你送进去。你可得好好珍惜这机会,懂得感恩,莫要总想着浪费伊府的钱财!”
伊蕊心中暗自腹诽,伊府虽家财万贯,但把钱花在伊珞这乡巴佬身上,还不如给她多添几支珠钗、几匹绸缎来得实在。
那些珠钗,镶嵌着璀璨的宝石,绸缎也是柔软顺滑,穿在身上,走在京城的大街上,那回头率才叫高呢。
“呵呵……”
伊珞冷不丁笑出声来,那笑声犹如寒夜中的一阵冷风,带着刺骨的嘲讽。
伊蕊闻言,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还有几分恼羞成怒:
“乡野丫头,你笑什么?难不成是被本小姐说中了,心虚了?”
伊珞缓缓抬起头,挑眉看向伊蕊,神色间尽是漫不经心,仿佛眼前的伊蕊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你说我笑什么?伊蕊,你莫不是忘了,如今伊府的家业,可都是我的。用我的钱捐藏书楼,送我去学堂,有何不妥?你让我感恩,难不成要我感谢自已?”
伊珞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钉子,狠狠地钉在伊蕊的心上。
伊蕊听罢,顿时怒目圆睁,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憋了半天,她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转身便冲了出去。
她这一走,丫鬟们自然一窝蜂地跟了上去。
她们一边追,一边还小声嘀咕着:“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可不是这么容易哭的呀。”
“还不是那个大小姐,嘴太厉害了,把二小姐给气着了。”
伊珞望着地上那几叠旧衣,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伊蕊,实在是不堪一击,才说几句话就被气哭了,当真是无趣得很。
她弯腰捡起一件旧衣,在手中轻轻抖了抖,嘴角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嘲笑伊蕊的幼稚与无知。
而后,她随手将衣服扔回了地上,仿佛这些所谓的“顶尖绣坊杰作”,不过是一堆一文不值的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