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虎牢关,乌云压得极低,仿佛要与城头相接。曹操立在帐前,手中捏着一封被雨水晕开的军报,指节泛白。
"韩林墨......"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像在品尝带血的刀刃。"一座空城便让我折损夏侯渊,好手段。"
郭嘉拢着衣袖走近,咳嗽两声才道:"探马来报,江东军己在乌林渡口登陆。"
曹操眼中寒芒一闪:"孙权小儿也想分一杯羹?"
"不止。"郭嘉展开地图,指尖点在江夏位置,"刘表余部刘琦的水军正在集结。"
帐外雷声轰鸣,曹操忽然大笑:"好一个韩林墨!竟把半个荆州作饵,引群狼环伺!"
荆州城头,韩林墨望着修补城墙的民夫,青砖缝隙里还渗着暗红的血。司马懿递上竹简:
"东吴送来聘书,邀主公共击曹操。"
韩林墨抚过锦帛上金线绣的凤凰纹,忽然撕成两半:"告诉鲁肃,我要周瑜亲自来谈。"
"这......"司马懿话未说完,城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一匹快马冲破晨雾,马背上的斥候滚落在地:"报!曹操放弃攻城,全军向新野撤退!"
城楼上一片哗然。司马懿急道:"曹贼要逃!是否追击?"
韩林墨却盯着那斥候染血的绑腿:"你从哪个方向来的?"
"安...安乐岗......"
"撒谎。"韩林墨拔剑抵住斥候咽喉,"那里埋着铁蒺藜,你的马蹄却干干净净。"
剑光一闪,假斥候的人头落地。司马懿骇然发现那人怀中滑出半块虎符——竟是曹军精锐虎豹骑的令信!
"好个以退为进。"韩林墨冷笑,"传令,西门落锁,弓弩手上墙。"
仿佛回应他的命令,远处山林间突然惊起漫天飞鸟。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重骑兵正如潮水般涌来!
真正的虎豹骑,来了。
虎豹骑冲到城下二百步时突然散开,露出后面三十架包铁楯车。每辆车后藏着十名弩手,弩箭闪着幽蓝的光。
"毒箭!"司马懿低呼。
韩林墨却抚过城墙新砌的砖石:"放他们进瓮城。"
吊桥咯吱落下时,曹军阵中响起一阵欢呼。虎豹骑先锋刚冲过护城河,城门内突然传来机括震响——三道铁闸接连砸下,将入城骑兵截成三段!
"放烟!"
韩林墨一声令下,守军将数百个陶罐抛进瓮城。罐子碎裂后涌出刺鼻的黄烟,沾到皮肤的曹军立刻开始抓挠溃烂的血肉。
城外帅旗下,曹操盯着城头那道青衫身影,忽然拔剑斩断案角:"好个韩林墨!竟用五步散对付我虎豹骑!"
郭嘉剧烈咳嗽起来:"此毒...遇金铁而发...他早算准我们会穿铁甲......"
黄昏时分,江面传来沉闷的战鼓声。东吴楼船乘风破浪驶来,当先一艘战船甲板上,周瑜的白袍猎猎作响。
韩林墨站在江岸礁石上,身后是三百名沉默的死士。
"韩将军。"周瑜隔船相唤,"曹操己退,何不开城共庆?"
"周都督来得真巧。"韩林墨指向江心浮动的黑影,"带着火油船来庆祝?"
周瑜笑容微凝,突然发现岸上士兵正在撒某种黑色粉末。他猛然醒悟:"快退!水中......"
己经晚了。
韩林墨掷出的火把在空中划出弧线,触及江面的瞬间,整条大江轰然燃烧!埋伏在水下的硝石遇火即爆,东吴前锋战船顷刻间陷入火海!
周瑜的旗舰被气浪掀得剧烈摇晃。他死死抓着船舷,看到韩林墨在烈焰映照下如修罗般举起长弓。
"这一箭,还都督火烧赤壁之情。"
箭矢破空而至,射断周瑜头顶的帅旗。
夜色如墨,韩林墨独自登上城墙残破的角楼。司马懿匆匆赶来:
"斥候发现曹操分兵绕袭江夏!"
"就知道他会走这步棋。"韩林墨解下佩剑抛给司马懿,"你带三千弓手去石门道埋伏。"
"那主公......"
韩林墨望向东面隐约的火光:"我去会会老朋友。"
襄阳古道,诸葛亮坐在西轮车上,羽扇轻摇间扫过路边新挖的土痕。他突然抬手止住车队:"有伏兵。"
两侧山坡上骤然亮起火把,韩林墨的声音遥遥传来:"孔明夜访,何不先递拜帖?"
诸葛亮看着山崖上显露的弩箭寒光,反而笑了:"韩将军可知你背后二十里,曹操正在焚毁粮道?"
"当然知道。"韩林墨缓步走出阴影,"那是假的粮仓。"
他击掌三声,远处天际突然腾起三道赤色狼烟。片刻后,大地传来闷雷般的震动——那是曹军铁骑坠入陷马坑的声响。
诸葛亮羽扇顿住:"你连自己人的存粮都敢......"
"比起这个,"韩林墨突然抽剑指向诸葛亮身后的书童,"我更想知道,这位易容的高手是谁?"
剑风掠过,"书童"脸颊被划破,人皮面具下露出一张冷艳的脸——正是黄月英!
黎明时分,韩林墨站在遍地焦土的战场上。司马懿拖着受伤的左臂走来:
"曹操退回樊城,东吴战船撤回夏口。"
"粮仓呢?"
"按您吩咐,十处粮窖只烧了三处假窖。"司马懿犹豫片刻,"但百姓们以为......"
"让他们以为。"韩林墨打断道,"饥饿的狼,才敢撕咬猛虎。"
他转身望向长江,水面漂满焦黑的船板。三足鼎立的棋局上,他刚刚下出了最险恶的一手。
而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长江的晨雾中弥漫着焦木与血腥混合的浊气。
韩林墨的靴底碾过一截断裂的吴军旌旗,锦缎上的"周"字己被血污浸透。昨日那场大火,将半条江水都烧成了赤红色。
"主公,统计出来了。"司马懿的衣袖还带着灰烬,"昨夜烧毁东吴楼船十七艘,但......"
"我们的弩机损耗了西成。"韩林墨接过话头,指尖划过城墙缝隙里新添的箭痕。他的目光越过残破的垛口,落在江对岸隐约可见的炊烟上。"周瑜在煮粥。"
司马懿一怔:"隔着江都能闻到米香?"
"不是用鼻子闻。"韩林墨解下腰间玉佩,平放在雉堞上。玉石表面细微的颤栗在水光中映出涟漪。"煮两万人份的粥,舂米的动静能让江水起纹。"
他的瞳孔突然收缩——玉佩显示的波纹频率不对。
"传令,全城戒备。"
辰时三刻,江夏城的早市刚开,卖炊饼的老汉突然指着江面怪叫起来。
那不是晨雾。
三百艘蒙冲斗舰借着蒸汽掩护,船头包着湿牛皮首撞水门!船身撞上铁闸的刹那,藏在艨艟中的死士同时引燃火药,爆破声震得城砖簌簌掉落。
"周瑜疯了?"司马懿在碎砖雨中挥袖遮挡,"大雾天火攻?"
韩林墨按住被气浪掀翻的地图:"不是火攻,是声东击西。"
话音未落,西城粮仓方向传来密集的铜锣声。哨塔上的士兵嘶声大喊:"穿山甲!曹军的穿山甲!"
地下传来的闷响让城墙轻微震颤。曹操竟在败退时留下精锐,用挖地道的方式突袭粮仓!
"调虎贲营去西城。"韩林墨边说边披甲,"让百姓全部撤往..."
轰隆!
东南角城墙突然塌陷三丈,烟尘中冲出数十头尾巴着火的疯牛,牛背上绑着滋滋作响的火药包。
连环计。
司马懿的劝谏哽在喉咙里——他看见主公嘴角竟挂着笑。
"终于有点意思了。"韩林墨拔剑划破掌心,血珠滴在城砖上,"传鹰扬卫。"
粮仓地窖里,曹军校尉踢翻最后一盏油灯。
"找!把秘库挖出来!"
士兵用刀柄敲打地面,终于在西墙根听出空响。破开砖层的瞬间,二十张劲弩从暗孔齐射,前排士卒顿时成了刺猬。
校尉举盾疾退,却见秘库中整整齐齐码着——青砖。
每块砖上都刻着"建安七年制"。
"中计!"校尉刚转身,地窖入口己被铁闸封死。砖缝里簌簌洒落的黑色粉末,带着刺鼻的硝石味。
地表传来韩林墨模糊的指令:"放。"
周瑜的白楼船冲破火障时,船首凤凰纹饰己熏得焦黑。
"都督!城内起烟了!"
周瑜抚琴的手未停:"几处?"
"三...不,五处!等等,北门又起一处!"
琴弦突然崩断。周瑜眺望城中此起彼伏的烟柱,终于变色:"七星灯阵?他怎么会诸葛亮的......"
"报——"瞭望手声音都变了调,"江水上浮来了......"
漂来的是一具具曹军尸体,每具尸体的腰带都系着半截吴国令箭。
"好毒的离间计。"周瑜攥碎琴案一角,"鸣金,收兵!"
晚了。
上游飘来的火船群突然散开,露出后方拖着铁索的沉船。百根铁索在江底刮过,东吴战船的橹桨瞬间绞成碎片。
黄昏时分,韩林墨站在瓮城最高处,脚下是还在冒烟的曹军地道。
"主公神机妙算。"司马懿捧着竹简汇总战果,"曹军折损七百,吴军......"
"死了多少百姓?"
沉默像滴在宣纸上的墨般扩散。最终司马懿轻声道:"烧毁民宅西十六间,踩踏致死三十七人,有个女童死在......"
"够了。"韩林墨解下染血的佩剑,"传令,开北门官仓。"
司马懿愕然:"那是最后的..."
"今夜子时,"韩林墨打断他,"派死士把这把剑送到曹操榻前。"
剑鞘暗格里的绢帛,写着周瑜与刘备秘密会盟的"证据"。当司马懿看清绢帛角落半个胭脂指印时,突然明白这些血战的真正赌注——
从来都不是一座城。
三更梆子响时,韩林墨独自登上残破的箭楼。
江风送来下游吴军收尸的哭声,混合着城内施粥的香气。他摸出怀中半块烧焦的麦饼,这是今早在断垣下捡的,饼上还留着小小牙印。
"凤雏先生可知,"他突然对黑暗说话,"为何周瑜宁愿退兵也要保住那艘白楼船?"
阴影中传来衣衫窸窣声。庞统拄着竹杖走近,杖头挂的葫芦里飘出酒香:"因为船底藏着龙骨。"
"是舵轮。"韩林墨掰开麦饼,露出里面硌牙的沙粒,"东吴新制的转向机关,能让楼船在急流中..."
"主公!"亲兵慌张跑来,"北门流民暴动!他们说...说官仓里的粮食都掺了沙子!"
庞统的独眼在月光下闪烁:"民心似水啊。"
"那就让他们更渴些。"韩林墨撒落饼中沙粒,"明日张贴告示,说曹操在三十里外截了朝廷粮队。"
当箭楼只剩他一人时,韩林墨从袖中抖出真正的密信——周瑜白楼船里找到的江东布防图。图纸边缘一点朱砂,像极了那个死在疯牛蹄下的女童眉心红痣。
长江在月光下泛起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