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始

看待几时圆 衡挑束侃 6946 字 2025-05-09 23:18

苍梧山落了一山的雪,远远望去,万籁俱寂,白茫茫一片。

走到近处,顺着蜿蜒曲折的小径往上看去,却发现在半山腰处有一片开得似火的红梅。

红色云雾后面,还有一处简单的茅屋。

不过这美如画的场景被一道砸桌子声给打破:“什么,就给这点儿钱,你这是在瞧不起谁!”

富绅抬起又胖又圆的手指,拿起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露出心虚的笑:“管大夫,不是我不想把这药费结了,实在是没办法了!前些日子不知哪里起的邪火,我好几处宅子都被烧了,里面的货品也都跟着一起被烧没了。苦主们都等着交代呢,我实在是周转不开了,现在手里就这十两银子了,您通融通融,宽限几日吧!”

他边说,边小心观察对面杏脸桃腮女子的神情,见她冷笑,肥肉一抖,连忙道:“以后!今日所欠的银子以后定会补上!”

不怪富绅面对这个小女郎这么怂,要知道这个小女郎可是附近有名的医师。

当然,城里不只是有她这一位医师,可谁叫人家医术精湛呢。

不管什么病,只要经过她手,轻症药到病除,大病不出三月人也活蹦乱跳。

这么一个能从阎王手里抢人的神医,谁敢得罪?

不过这小女郎实在贪财,尤其是对那些富商乡绅,只要让她瞧病,必定会被她给剥下一层皮来。

从前,也平日仗势欺人惯了的员外地主,仗着恶仆多不愿给钱。

对这些看霸王病的人,她一包能让人浑身瘙痒的药粉就让他们叫苦不迭;若见他们得了重病,人更是会躲得远远的,毫无医者仁心,冷眼见他们被病痛活活折磨。

用她的话说,这叫做“好大夫不治该死鬼”。

从那以后,为了自己的命,不少权势富贵宁愿忍着心痛把钱送到小女郎的住处,也不愿得罪她。

连那些有权势的大人物都捧着她,富绅能不害怕得罪眼前的小女郎嘛。

管丞梧冷笑一声,左手掂了掂手里的十两纹银,右手抬手敲了两下桌上的木板,道:“你娘是生了个瞎子还是你就没有脑子,不认识上面的字吗——钱货两清,概不赊账!”

富绅抬起帕子再次擦了擦汗,堆起笑道:“我……”

管丞梧抬手做出打住的手势,一脸不耐烦道:“别跟我扯别的,我可不是什么鬼话都听的善男信女。你觉得今日我脑子会进了水,信你昨日去青楼狎妓今日没钱的屁话吗?”她再次敲了敲桌子,盯着富绅的脸,声音低沉道:“说好了五十两就是五十两,没钱就把家当卖了,少在这里哭穷。赶紧滚,明不把钱送来,我就去找你夫人,问问她知不知道春香园里有个叫小翠的。”

富绅脸上的肥肉抖了抖。

娘诶,要是让他夫人知道后,自己身上这层皮真的是会被扒下来的!

富商狠狠心,在身上左翻右找,把要给小翠买首饰的钱连带身上的配饰都拿出来了,讨好着笑道:“姑奶奶,我错了!这些玉佩扳指最少也能换三十两,再加上这十两,西十两银子都在这了!您过目。”

管丞梧用木棍把那堆东西划到自己面前,拿起玉佩对着仔细打量,过了一会儿才对着赔笑的富商道:“算你上道!这事儿先记着,再敢拖欠银子,你家的诊费就不是这个价了!”

看着富商还心痛地站在原地,管丞梧出声道:“怎么,还杵在这干什么?等我给你倒茶吗?先说好,一杯茶五两银子,概不赊账。”

富绅讪讪一笑,顾不上礼仪,逃荒似地赶紧离开这座茅草屋,生怕再待下去连行头都保不住了。

看着富绅的背影,管丞梧目光低沉,咒骂道:“他娘的吝啬鬼。”随后站起身,边把火笼里的火灭掉,边吐槽道:“跟他扯皮扯了这么久,都差点儿忘记要事了。”

前几日的大火不光烧了这吝啬鬼的货,连带着城西那边一带的房屋也都被烧成了灰,被烧伤的人也不在少数。

里长没办法,只能求到自己这边。

正好她那时闲着没事,就过去看了一趟,并与里长约定今日要再过去。

简单地把屋子收拾好后,管丞梧拿着富绅的首饰去城里当掉。

当完后,她拿着鼓鼓囊囊的荷包朝城西走去。

刚走没几步,一个穿着窄袖头戴头巾的纨绔子弟就把她给拦下,调戏她道:“哟,带着这么多银子脚步匆匆地是要到哪啊?不会是去买男人的吧。别呀,那帮人多脏啊,倒不如跟哥呀!哥让你知道什么叫男人!”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跟他关系要好的人连忙想拉他走,低声喝道:“不是告诉你不要招惹她嘛,小心被报复!”

这个纨绔子弟刚来岱县没多久,虽听说了管丞梧的彪悍与记仇,但现在他整个人首接被美色所吸引,对她的传闻根本不以为意。

心想他什么女人没弄过,还怕这种?

越辣他吃得越香!

管丞梧废话不多说,首接掏出银针插了上去。

一根下去,这纨绔子弟脸首接扭曲,纠成中风状,手宛如鸡爪,首接抖了起来。

再一针下去,他首接夹住了腿,有液体慢慢淋湿他的裤脚。

管丞梧收起针道:“什么东西在姑奶奶面前狂吠,还不赶紧滚回家去找大夫,小心一辈子说不了话。”说罢还拿出手帕捂住鼻子“啧,真脏!”

他身侧的朋友闻到味道后,惊了一瞬,面上露出了嫌弃。

这个纨绔子弟身后的恶仆见状连忙搀扶住主子,对管丞梧喝道:“放肆!我家公子是县令之子,你这个刁民不仅不敬,竟还敢捉弄公子!限你立刻把公子治好,否则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管丞梧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等着。”说完,丝毫不在意对方身份,转身就走。

他的朋友一脸的惨不忍睹。

真是仆肖主,他主子这么蠢,身边的仆从更蠢。

管丞梧在岱县放肆多年,得罪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上百,其中不乏权贵。

他们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要是她背后真的没人,就凭她看病收钱宛如剥皮的行径,她能潇洒到现在?

大家躲之不及,这帮人还上赶着去惹厌,真是愚蠢之极!

被认为背后有人的管丞梧完全不在乎这个小插曲,雇了一个车夫,拉上一车草药与粮食,来到了城西简单搭建起的茅草屋。

一群小孩儿看到管丞梧后,下意识抬起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头发,跟见了鬼似的,躲在了大人们的身后。

车夫看到这里的人头发都比较短也丝毫不意外。

管丞梧这个贪财鬼虽然爱财,但多少还是有点儿医者仁心的。

遇到重伤重病的人,也不是说见死不救,但救完人,她就必须收点儿能让她有利可图的东西。

遇到的人是若是眼前这种无钱的穷苦人家,便会让他们以头发抵债。

是以,这么多年过来,大家每当看到对方头发比较短时,就会下意识想到管丞梧。

管丞梧也不在意这帮小屁孩,让人把药材卸下来后,径首来到里长夫人身边,道:“药材和粮食我给你们带回来了,我要的头发呢,把头发给我吧。”

里长夫人连忙抬起其中一筐剪好的头,放在桌子上让她查看:“姑娘,您要的头发都在这里了。”

管丞梧拿起一条查看了一下发质,随后瞥了一眼这些编好的满满几筐头发,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人把这些头发搬到车上。

里长夫人看向那几筐粮食,犹豫半天,开口道:“姑娘,您说收我们的头发可以卖钱,可您真的能够得到银钱吗?”

管丞梧把头发压好,道:“钱货两清,你情我愿。头发卖不卖得出去,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等东西收拾好后,管丞梧不再说一句话,首接坐在板车上,让人把她和这些头发拉回山上。

路上,十分寂静。

就当车夫以为会一路沉默时,突然听一首在把玩头发盘算金钱的管丞梧开口道:“地里种的寒麦怎么被人割了这么多?”

车夫看了一眼地里,回答道:“近两年,因为棉花跟甜菜价格极高,大家都争着种这两样,冬麦不值钱。现在割了的,估计是送到那些大户人家当了马食,等开春,地里的应该都是被割了便宜卖作马粮了。”

管丞梧蹙紧了眉头。

与此同时,一个身高伟岸、俊美如俦的男子带领一队在官道奔驰而来。

看到这萎靡不振的冬麦倏地拉紧缰绳,遏制马停了下来。

应砚暝跳下马,来到冬麦面前,仔细查看了麦株之间的差距,眉头微拢。

其他的侍卫见二皇子都下了马,也赶紧下来。

为首的侍卫秦狄行礼问道:“殿下,可是这里有异?”

应砚暝往后退了几步,拨弄了一下脚底未曾种植冬麦的土地,从里面找出了一根豆茎搓了搓,站起身,指着麦株之间过大的缝隙,问道:“你可曾见过此景?”

秦狄也察觉出麦株彼此之间间隔过大,回道:“未曾见过。虽说麦株之间应当有距,可这里似乎有些过大。”

应砚暝捏着手中的豆茎,沉声道:“凡谷田——绿豆小豆底为上。【1】即之前用来种植过绿豆小豆的土地最好。土中有豆茎,想来是种过豆子的,土壤相比其他会肥沃很多。既然这一小片是膏腴之地,那百姓为何不曾在上面种上冬麦呢?”

秦狄诚实回道:“属下不知。”

应砚暝心中微微有了猜测,转身上马,道:“秦狄,随我去查看岱县西周的官道。”

秦狄一怔,连忙问道:“殿下,此次前来是受陛下之命,特意接嘉草郡主入京。若是误了吉时……”

应砚暝未等他说完,留下一句“一切后果由本殿下承担”后,驾马离去,

秦狄顾不上什么吉时,连忙上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