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人回了家。
她娘家在一栋老旧小区。
小区没有物业保安,不需要登记钥匙,随便一个人都能上楼。
她家在顶楼7楼。
一楼3户人家,她家居中。
她才上到五楼,就听到上头传来碗盘落地的清脆声响。
她听得心一紧,连忙小跑上楼,一面敲门一面试图自己打开门。
她刚手忙脚乱翻出包里的钥匙,门就被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正是她的妈妈兰美裳。
她小声叫了声妈,问她:“小亮呢?”
一面问,一面试图进屋。
兰美裳看到她就皱眉,她挡着没让斯佳人进,而是打量着她不耐烦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和阿盛好好过日子,老回来干嘛啊?”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楼道里回荡着她的质问声。
斯佳人耳听得身后有开锁开门的时候,她知道那是左右邻居在开着门缝偷听。
她心中窘迫,想要先进屋。
压着声音有点儿祈求说道:“妈,是阿盛他。。。”
她想说,我和阿盛过不了日子了,我想回家。
话没说完就听到弟弟斯佳亮从妈妈身后挤出来叫她。
“姐。”
他刚过十七岁,变声期还没过,这声姐嘶哑着带着一丝清亮,语气表情则一派欢喜。
“小亮。”
弟弟一脸欢喜,他喜得她悲从心起。
梦里孙盛说弟弟不见时,那种悲伤有如实质,她不可置信痛得说不了话,偏孙盛还一脸笑地拿着电子表在她眼前晃。
此刻看着鲜活的弟弟,她绷不住了,眼眶带泪看着他痛得首喘气。
“姐?姐你怎么了姐?”斯佳亮看出她的不对劲,滚着轮椅要过来扶她。
兰美裳也略带怀疑地瞟了她一眼,到底是让开了身子。
斯佳人趁机往里进,她想要去摸一摸弟弟,再听他叫自己几声姐姐。
同时她打量了下家里,没察觉哪里有不妥当的地方,想来刚才听到的动静不是自家发出来的。
不是自家的就好,她就怕弟弟又惹了妈妈,然后被教训了。
她摸摸弟弟的毛脑袋,冲他很温柔地笑。
笑着笑着不由又觉得心酸,牵起弟弟的手感受着他的存在。
她这次回来,满身都不对劲,尤其她的面色,也太差了。斯佳亮坐在轮椅上,矮她一个身高,将她脸上的憔悴看了个彻底。
他轻轻摇着她的手,叫她:“姐?你怎么了?”
斯佳人冲他摇头,并没有多说,看门还开着,她连忙过去将大门关好。
兰美裳被他姐弟俩彻底挤到一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扭身回到沙发坐下。
她二郎腿,抬手招来斯佳人:“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斯佳人和弟弟对视一眼,她来到兰美裳身旁站着。
“斯佳人,你说说你为什么总回来?”
自结婚后,她但凡回来就会受到这样的盘问,盘问多了她本来该习惯才对,可今天她实在难掩心中委屈,眼眶一红想向妈妈诉说一下心事:“妈,阿盛。。。”
“阿盛很好了,他从来没逼过你。”兰美裳放下腿,身子朝斯佳人那边探,盯着她语重心长:“他自己承担着他父亲的压力,没有转让一分到你身上。”
“你该知道他的压力吧?他家几代单传,总不能到你这里就断了吧?”
斯佳人被她截住话头,诉苦的念头被迫熄灭,垂着脑袋不语。
兰美裳看斯佳人吊着脑袋一副窝囊相,心中气得不行。
外头人人都行注目礼的清冷美女斯佳人,在她眼里就是一根没屁用的窝囊木头!
她一拍茶几冲斯佳人叫:“你给他生孩子啊,你老回来干嘛!”
斯佳人被她吼得一抖,心中酸涩,眼里的酸根本止不住,没一会儿双眼变得通红,泪盈于睫。
斯佳亮看姐姐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连忙出声护她:“这是我姐的家,我姐想回就回。”
兰美裳不喜他插嘴,微微歪头横了他一眼,骂他道:“你也是个讨债鬼!”
斯佳亮看着她倔强顶嘴:“讨债鬼那也是你生的!”
兰美裳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指着他大骂:“老子他妈就没想生。。。”
“妈!”耳听得妈妈要说出难听的话来,斯佳人连忙过去挡到弟弟面前,换她自己来面对兰美裳。
她手放在后面冲弟弟首摆,示意他乖一点。
一面则试图重新对兰美裳说孙盛的事:“妈,我想和你说说孙盛的事。”
兰美裳习惯性打断她的话:“阿盛?阿盛好得很,我这里没有你诉苦的地方。”
她注意力重新回到斯佳人身上,她打量着斯佳人脸上的憔悴:“我告诉你斯佳人,你嫁进孙家,那你就必须承担起为孙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任务。”
她以为斯佳人带着憔悴回来,是因为生孩子的事和孙盛吵架。
她对斯佳人说:“一年了,你和阿盛己经结婚一年,也该生孩子了!”
斯佳人看着完全不听自己说话的妈妈,咽回了所有对孙盛的控诉。
她苦笑着看兰美裳,不争气地眼眶开始泛红:“妈,你明明是我妈呀。”
怎么好像是孙盛的亲妈一样,虽然我知道。。。
兰美裳闻言凑到她面前看她,脸上挂着嘲讽的笑。
她看得斯佳人一脸无措后,身子往沙发后一靠,慢悠悠二郎腿晃啊晃,漫不经心应斯佳人:“你知道的,我拥有的只是一个妈的名头而己。”
“我可没生你。”
她这话说得斯佳人心中大恸,再无半点倾诉乃至于质问的勇气。
我知道,我知道。。。她心说。
我原本应该死在大马路边上,或是被车轧死,或是被野狗生吃,或是被人贩子捡了随便卖掉,甚或于。。。
但我好运气地得到您的抚养,你们养我长大,供我读书,助我结婚成家。
我。。。我不该再多要求什么了。
斯佳人此刻真是自卑无措到了极致,她深深垂着脑袋,不敢再说孙盛和加文的事,更不敢说自己想和孙盛离婚的事。
可她原本干涸的泪又变得汹涌肆意起来,一串串不受控制地往地下掉。
悲伤委屈冲撞着她,叫她好生无助。
医院里,谈家一家人并孙盛正在焦急等梦梦的诊治结果。
谈武梅恨恨看着孙盛、加文,闭着眼谁都不想理。
谈家两老原本想问女儿情况的,结果看女儿板着一张脸,又吓得他们不敢问。
他们二人性格都是善良温厚的,结果生了一个厉害的闺女,将他们管得跟孙子一样。
随着年纪愈大,他们在女儿面前愈发的不敢随意开口。
厉害女儿再加上一个厉害儿媳,他夫妻俩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忐忑不敢言。
但事关孙女,他们还是忍着被怼的风险开了口。
“梦梦怎么发的烧?小加你是怎么照顾的孩子?”
加文被两老问得变脸,口罩往上一拉,闭眼不理他们。
两老被她一而再地甩脸,心里也有几分不满。
谈武梅睁眼冷眼瞧着,她不明白加文都被人抓奸在床了,怎么还有脸对二老摆脸子的?
她冷哼出声:“呵,你问她,她哪有脸说?”
“不如问我,我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呐。。。”
加文挑衅看她,不知是在盼望她讲,还是在判断她不敢讲。
她挑衅得谈武梅起火,嘴一张就想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吼开她和孙盛的丑事。
“姐!”孙盛冲过来拦她。
孙盛不愿意事情暴露,哀求讨好地看她:“姐,叔叔阿姨年纪大了,你真的要说吗?”
谈武梅深深看他,讽刺他:“你也觉得没脸吧?挖兄弟墙角,睡兄弟媳妇,你很光荣是不是?你该怎么面对武林和。。。”
她想到了斯佳人,转过身子一脸认真问他:“孙盛,你怎么想的?”
“斯佳人那样的人都不能叫你收心?你又干嘛要和她结婚祸害她?”
谈武梅性子风风火火,说话大声大气,她其实蛮喜欢斯佳人那种温柔性格的人。
再加上她亲见过许多出轨的婚姻,心里十分厌恶出轨婚外情的人。
“孙盛,这事儿没完,你们想好怎么做了么?”
孙盛不语,他哀求看向谈武梅:“姐,你不要急,我们两家坐下来好好商量好不好?”
加文轻淡描写接道:“商量什么?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大不了我和谈武林离婚。”
她也不爱谈武林,如果不是为了接近孙盛,她连看都不看谈武林一眼。
她想到去大学报到那日,自己一眼钟情的孙盛。
他彼时正和谈武林在说着什么,他又高又帅长身玉立站在那里皱眉看着手里的手册。
他真的好高好帅,鹤立鸡群在一众报到的新生里面特别显眼。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他,包括加文也是。
她痴痴看他,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响。
她脸发红、身子发烫,看着他舍不得移开眼。
可他谁都没看,只是和他身旁的人说闹。
他身旁就是谈武林。
谈武林不丑,但和他站一起,立时沦为了陪衬鹤的矮脚鸡。
为了接近鹤,讨好鹤,加文于是和矮脚鸡做起了朋友、谈起了恋爱,又和他结婚。
她靠着接近谈武林,成功的混成了孙盛的兄弟、情人。
这么多年,掩藏真性情陪在他身旁,她其实也熬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