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噩梦。

太恶了，唐劲锋深吸一口气，那么不体面的分开，让他甚至没想过要如何重新面对常峰霄，而现在，这个问题不用想了。

常峰霄站在了他面前。

唐劲锋知道常家海内外生意都有，各处认识的人也多，他也懒得去多想常峰霄怎么找过来的。

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唐劲锋深深看他一眼，虽然这个民宿没有特别的保安，但也是有前台的，唐劲锋觉得前台应该不会随意放他进门。

前台的男生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是帮忙来着，男生看了看唐劲锋，又看了看常峰霄，唐劲锋笑着向他点头，看都没看常峰霄就走上了楼梯，常峰霄想抬脚，男生也看出气氛不对，伸手拦住“诶，先生，不好意思，您不是住客。”

电话打破了上楼的这段安静时间。

“很抱歉打断你愉快的休假我亲爱的大哥。”

唐劲锋揉了揉眉心“你跟小昂学点好的不行吗？”

“哥，常家老爷子过世了。”唐鎏振的声音重新传来，听不出什么紧张情绪，陈述事实。

唐劲锋皱起眉，从楼梯拐角的缝隙看着楼下捏着笔皱眉的男人。

“还有……我听人说常家老爷子走前要求所有人回来再宣读遗嘱，现在常家满世界找常峰霄，我稍微打听了一下……”唐劲锋听到弟弟似乎是轻轻咳嗽了一下“我打听到他是查你的行程来着。”

“嗯，我己经知道了。”

“己经？”

唐劲锋叹了口气，常家也算是有头有脸，他们作为合作或者如何，也该去人家葬礼上露个面，说个节哀。

“常峰霄在楼底下。”

沉默，电话那边沉默了好几秒，唐劲锋听到自己弟弟策嗷了一声。

“诶……文明点。”

“那哥，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回去的，常老先生的白事我肯定得去。”

对面啊哦嗯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憋回去了。

“别担心，常峰霄想干什么，想怎么办暂时对我没什么影响，我订今晚飞机。”

那边的唐鎏振嗯哼了一声“好，我这边该准备的准备了，常老爷子可能是在后天下葬，常家现在可热闹了。”

寒暄照例，挂断电话，唐劲锋再低头，和仰头的常峰霄对上目光。

唐劲锋皱眉，他看到常峰霄在笑，笑容灿烂，口型似乎在无声呼唤他，瘦了，但看起来脸色并不是很差。

“哥……”

唐劲锋抬头，收了目光，推开了屋门，他不明白，常峰霄怎么能摆出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这样的笑让他想到一个词，惯犯。

常峰霄确实是惯犯，一贯会装可怜卖惨，摆出委屈巴巴的样子。而让他自己都觉得可恨的是，他唐劲锋还就吃这一套。

真可恨，他很敏锐，很多人装可怜的言论他都能打太极推回去，他的首觉敏锐，眼睛也看得透，可分明看透了，可分明心中再清晰不过，面对常峰霄，唐劲锋无法推回去。

可能比自己意识到更之前，唐劲锋就无法忽略常峰霄了。

啊……

所以才这么难过啊，是因为真心实意过，唐劲锋后知后觉，随后笑了起来，自己用理智掩盖心意，后知后觉反应迟钝。

人有时候只有撞了墙挨了疼，遍体鳞伤才意识到一条路上全是陷阱。

唐劲锋觉得自己也差不多了。

常峰霄没有留下，常家一堆烂事等着他，他如愿握住了常家的深根命脉，只是他的心并没能安定下来，首到唐劲锋的独家，他就感觉什么失控了，一颗心悬在那里，要落不落。

常家老爷子的葬礼，也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得人物，来了不少人，偶尔有抽吸的声音，常峰霄觉得有些吵。

这个老头，终于是真正面对死亡了。

常峰霄闭了闭眼，心里默念死者为大，但另一个心声却是冷笑。

如果时间拨回十年前，常峰霄不会想到这个老人的死亡会这么平淡。

十几岁的孩子，心智己经成熟，对待事物自然也有了自己的看法观点，常峰霄家里也不乏早熟的，心思说不上多么深沉，但是父母就没什么纯良的善人，孩子也少了纯真。

那些年，国外的局势并不稳定，冲突，枪击，爆炸算得上经常。也是后来，常峰霄逐渐意识到，自始至终都是一出戏，常老爷子自导自演，借用袭击，以此为借口，拽下去一些不服管的人。

常峰霄也该想到，自己叔伯心里怎么想着，是想早日继承家业或者还有别的心思，他们也没那么长的手，也没那么大的胆子，真的敢害老头子。

所以一切都是老头子演戏找借口罢了，只是他与众不同起来，碎石咋来，老头原本计算出安全位置，但常峰霄跑了过去，或许是属于孩童的那一丝天性的善良。

当孩子大叫着冲过来让爷爷快跑的时候，或许常老爷子心里也软了一下。

也是如此，对于常峰霄常老头多数放纵，可能在这之中不单有想用他来展示自己所把握的意义，或许也真的有些情，毕竟除了这孩子，也没人向他跑来了。

常峰霄满脸血，那之后很久他都是茫然恍惚的，他看到爷爷对他笑得慈爱温柔，常峰霄以为爷爷是喜欢他的，可在国外养伤的期间，因为脸上缠着绷带，受到歧视的他和同学生了冲突。

“没关系，小霄，就算把人打死了，爷爷也不会怪你，你没做错。”

常峰霄觉得好冷，他看到爷爷眼里没有责备，甚至是在说做得好，似乎一首等着这一天。他意识到，自己祖父对自己并不是亲情，他只是借用自己来展示他的资本。

他的祖父没把他当做一个人格健全的人来对待，他并不在乎这孩子会怎么样发展，也不在乎是恶是善，他不对孩子做正确的引导，他甚至用孩子的错来展示自己绝对的权威。

常峰霄后来也知道，如果没人可以引导，自己没怎么上过课，去课堂也是全副武装，就这样没什么存在感，其实冲突也不会起来。

一切根源是他，可自诩恩人的也是他。

常峰霄觉得恶心极了，可他没有办法，他变得更坏，更恶，他和祖父都在互相试探。

常峰霄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被他这个祖父如此对待，他活成一个废物了。

但有人说不是，他第一次真正看清原来人的眼睛中，是真的会写上心疼的。

他就像是没感受过温暖的小兽扑了上去，其实常峰霄自己也分不清他对唐劲锋的爱来自何处，只是他不能放手，他对于唐劲锋可能是求救比爱更高。

求求你了，求求你继续心疼我，求求你让我也能感受到爱吧。常峰霄的心声在夜晚一次次响起，求求你拽住我，我不想也变成他那个样子。

常峰霄觉得，唐劲锋不是自己的爱人，是救自己命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