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宫远徵惨死

地牢里阴冷潮湿,血腥气混着腐朽的味道,令人作呕。

宫尚角攥着那枚从贾管事房里搜出的无锋刺客魅阶的令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走得极快,玄色衣袍在昏暗甬道里翻卷如墨,令牌上的血迹尚未干透,证明这不过是栽赃陷害。

想到远徵弟弟被关在这肮脏之地整整一日,他胸口便烧起一把火,还没来得及先去长老院禀告此事便匆匆前往地牢救宫远徵。

“远徵,哥来接你了。”他推开铁门时,声音还带着压抑的急切,却在看清牢内情形的瞬间,如坠冰窟。

小小的人儿蜷缩在墙角,那些总是清脆作响的银铃碎了一地,像是被人生生碾碎的星辰。

宫远徵最爱的靛蓝色锦袍己被鲜血浸透,十指指甲尽数剥落,精心编织的小辫被血块黏在青白的面颊上。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胸口——三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伤口边缘翻卷,像是被人生生剜过。

令牌“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宫尚角踉跄着扑过去,指尖颤抖着去探弟弟的脉搏,可触到的只有一片冰冷。他猛地将人搂进怀里,掌心抚过少年僵硬的脊背,像是要确认这具残破的身躯是否真的属于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满眼崇拜的弟弟。

“怎么会……”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手指轻轻擦过宫远徵脸上的血痕,可那双眼再也不会亮晶晶地望着他,再也不会笑着喊他“哥”了。

牢头哆哆嗦嗦地递上半块染血的玉佩,声音发抖:“角…… 角公子……这是徵公子生前藏在心口处的……”

宫尚角的瞳孔骤然紧缩,一把掐住牢头的喉咙,将他狠狠抵在墙上,眼底猩红如恶鬼:“谁准你们动他的?!”

玉佩“咔擦”一声裂在地上,牢头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道:“执、执刃大人说……只是小惩大诫……”

“小惩大诫?”宫尚角的声音冷得骇人,手指一寸寸收紧,“你们把他……活活折磨死了?”

羽宫,议事厅

宫子羽正心不在焉地听着长老们商议继任事宜,金繁突然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脸色惨白:“执刃!出事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议事厅的大门己被一脚踹开。

宫尚角抱着一个人走进来,玄色大氅裹着那具残破不堪的身体,发间的银铃早己碎裂,随着他的步伐,混着血珠一颗颗砸落在地。

“尚角,你这是……”雪长老刚开口,声音便戛然而止。

宫尚角缓缓掀开氅角,露出宫远徵惨白的脸和胸口的刀伤。满座哗然,宫子羽猛地站起身,茶盏“啪”地摔得粉碎。

“贾管事是无锋刺客,令牌是栽赃。”宫尚角的声音冷得像冰,“而你们……把我的弟弟,杀死了。”

宫子羽踉跄后退,撞翻了香案。他三天前还看见宫远徵站在药圃里,叉着腰骂人,发间银铃在阳光下晃得耀眼。

可现在,那具身体冰冷僵硬,再也不会对他露出讥讽的笑,再也不会气呼呼地喊他“废物”了。

“我……我只是关了他……”他喃喃道,像是想要辩解,可喉咙却像是被掐住,发不出声音。

雪长老颤抖着伸手,想要合上宫远徵的眼睛,可那双曾经灵动的眸子早己涣散,再也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废物!”宫尚角骤然暴起,一拳将宫子羽狠狠掼到柱子上。年轻执刃咳出一口血,抬头对上了男人滔天的恨意。

“你知不知道他怕黑?”宫尚角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七岁那年,他躲在衣柜里哭,就因为我吓唬他‘再不听话就关黑屋子’!”

又一拳砸下,柱子裂开一道缝隙。

“而你……把他扔在这种地方……让他……”宫尚角的声音哽住,眼底血丝狰狞,“让他连死……都死得这么疼……”

雪长老:“宫尚角,不许对执刃无礼!”

门外突然传来侍卫的惊叫,众人冲出去时,只见地牢方向火光冲天。

宫尚角望着烈焰,忽然低低地笑了,眼泪却砸在宫远徵冰冷的眉心。

“烧了好……”他轻声说,手指抚过弟弟的脸,“我们远徵……干干净净地来,也要干干净净地走。”

他解下染血的玉佩,轻轻塞进宫远徵僵硬的手心,再抬头时,眼底己是一片死寂。

“从今日起,我宫尚角与宫门——”

“恩断义绝。”

火光吞噬了最后一缕银铃的残响,宫子羽终于跪倒在地。

他想起宫远徵被押走时回头的那一眼,少年咬着唇,倔强地不肯喊冤,发间的银铃随着挣扎叮咚作响。

而现在,那些铃铛永远碎了。

碎在他的愚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