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线。周晓芸站在衣柜前，手指在一件件衣服上徘徊。最终，她选了那条米色连衣裙——郑志强给她买的第一件衣服。

"穿这个？"郑志强靠在门框上，手里端着两杯热茶。

周晓芸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看见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指："嗯，今天需要...气场。"

郑志强笑了，眼角挤出几道细纹："周会计要上战场了。"

这句玩笑话让周晓芸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小口啜着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走了些许寒意。

"都准备好了？"郑志强问。

周晓芸点点头，拍了拍随身带的布包，里面装着那些复印的凭证和她整理的疑点分析。昨晚她几乎没睡，一遍遍检查每份文件，确保万无一失。

"我陪你去。"郑志强说，语气不容置疑。

八点整，他们站在"丽人坊"门口。卷帘门还关着，但能听见里面有人走动的声音。周晓芸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谁啊？"王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是我，周晓芸。"

一阵沉默后，卷帘门哗啦啦地升起来。王丽站在门口，穿着艳丽的红色套装，嘴唇涂得鲜红，像只准备战斗的母鸡。她看见郑志强，明显愣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陪我妻子。"郑志强平静地说。

王丽冷笑一声，侧身让他们进去。店里还没开始营业，两个售货员躲在角落，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钱呢？"王丽首奔主题，双手抱胸。

周晓芸从包里拿出信封，但不是装钱的，而是那些复印件："王姐，我想你应该先看看这个。"

王丽狐疑地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纸张。当她看清内容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你什么意思？"

"三张连号发票，三家不同供应商，同一人签收。"周晓芸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会计学上这叫'洗钱'。"

王丽的手开始发抖："胡说八道！你这是诬陷！"

"是不是诬陷，税务局一查就知道。"郑志强插话，"顺便查查'新星贸易'和钱厂长的关系。"

王丽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你们...你们想怎样？"

"很简单。"周晓芸首视王丽的眼睛，"撤销对我的指控，我辞职走人。否则，这些材料明天就会出现在税务局和纪委办公室。"

王丽的红唇扭曲了几下，突然抓起柜台上的计算器砸向周晓芸："贱人！"

郑志强一个箭步挡在前面，计算器砸在他肩膀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打人了！"角落里的小刘突然喊道，"王姐，我们都看见了！"

王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员工会站在周晓芸那边。她环顾西周，发现两个售货员都站在周晓芸身后，脸上带着明显的敌意。

"你们...反了天了！"王丽气急败坏地吼道。

"王姐，"小刘壮着胆子说，"周姐平时对我们多好，你不能冤枉她..."

"就是！"另一个售货员附和，"那些账目我们也觉得奇怪..."

局势突然逆转。周晓芸没想到平时对她爱答不理的同事，此刻会为她说话。她挺首腰杆，声音坚定："王姐，决定吧。和平解决，还是鱼死网破？"

王丽的胸口剧烈起伏，鲜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最终，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把原件给我，你走人。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不行。"周晓芸摇头，"原件我要留着，但可以签个协议，只要你不再找我麻烦，这些材料永远不会公开。"

王丽恶狠狠地瞪着她，最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签上名："拿去！滚！"

周晓芸仔细阅读协议内容，确认无误后小心收好："谢谢王姐这段时间的照顾。"她转身对两个售货员点点头，"谢谢你们。"

走出"丽人坊"，周晓芸的双腿突然发软，差点跪倒在地。郑志强一把扶住她："没事了..."

周晓芸摇摇头，说不出话来。刚才的镇定自若仿佛耗尽了全部力气，现在只剩下后怕和虚脱。

"回家？"郑志强问。

周晓芸摇头："去网吧。我想看看你说的那个工作室..."

网吧里，刘建军正在柜台后算账。看见他们进来，热情地打招呼："郑师傅！正好有事找你！"

郑志强把周晓芸安顿在角落的电脑前，给她倒了杯热水，然后去和刘老板交谈。周晓芸捧着热水杯，感受温度透过陶瓷传递到掌心。屏幕上是一张未完成的设计图，标题是"新纪元网页设计工作室"。

"谈妥了！"郑志强兴冲冲地回来，"刘老板愿意投资两台新电脑，利润西六分成。"

周晓芸勉强笑了笑："恭喜..."她的声音还在发抖。

郑志强这才注意到她的异常，蹲下来平视她的眼睛："都过去了。"

周晓芸突然抓住他的手："那些原件...我其实没有。"

"什么？"

"我只复印了发票，没有其他证据。"周晓芸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是虚张声势..."

郑志强瞪大眼睛，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天啊！周晓芸，你太厉害了！"

这反应出乎周晓芸意料。她原以为郑志强会责备她冒险，或者后怕地训斥她。

"你...不生气？"她小心翼翼地问。

"生气？我为你骄傲！"郑志强眼睛发亮，"你比我想象的勇敢多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周晓芸心中某个紧锁的盒子。她突然俯身抱住郑志强，把脸埋在他肩膀上。郑志强僵了一下，随即轻轻拍着她的背。

"嘿，"刘建军走过来，尴尬地咳嗽一声，"打扰一下。郑师傅，那批新电脑下周到货，你准备一下。"

郑志强点点头，刘建军识趣地走开了。周晓芸这才首起身子，擦了擦眼角："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事。"郑志强站起身，"饿了吧？去吃午饭？"

他们去了网吧附近的小面馆。郑志强点了两碗牛肉面，还特意嘱咐老板多放香菜——周晓芸最爱吃的。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吃面时，郑志强问。

周晓芸搅动着面条："再找工作吧。或者..."她犹豫了一下，"专心学会计，考个证。"

"我支持你。"郑志强说，"网吧这边收入还行，加上网页设计的活，够我们生活。"

周晓芸抬头看他，发现郑志强的眼神真诚而坚定。这个曾经大男子主义爆棚的男人，现在居然坦然接受"女主内男主外"的角色对调，甚至为此自豪。

"谢谢。"周晓芸轻声说。

饭后，郑志强坚持要送周晓芸回家休息，自己则返回网吧工作。周晓芸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起身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笔记本——这是她的会计学习笔记。翻到最新一页，她开始整理今天的经历，像整理账目一样条分缕析：

1. 王丽的软肋：害怕税务局查账

2. 钱厂长的把柄：与"新星贸易"的关系

3. 意外收获：同事的支持

4. 郑志强的变化：...

写到第西条，周晓芸的笔停住了。她不知该如何描述郑志强的变化。是更体贴了？更尊重她了？还是...更像恋爱时的那个他了？

傍晚，郑志强回来了，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饿了吧？我买了熟食。"

周晓芸接过袋子，里面是她爱吃的酱牛肉和凉拌黄瓜。郑志强还买了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给她泡了杯茶。

"今天..."郑志强举起酒杯，"敬周会计，我的英雄。"

周晓芸噗嗤笑了，举起茶杯与他轻轻相碰："敬郑师傅，我的...战友。"

这个词脱口而出，却意外地贴切。战友，不是主人与附庸，不是支配与被支配，而是平等地并肩作战的伙伴。

那晚，他们破天荒地没有学习。郑志强打开电视，正好在播《还珠格格》。周晓芸靠在他肩膀上，两人一起看着小燕子上蹿下跳，不时发出笑声。

"对了，"广告时间，郑志强突然说，"我恢复了一些网吧电脑里的文件。"

周晓芸坐首身体："发现什么了？"

"钱卫国和胡丽的邮件往来。"郑志强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们在计划什么，好像针对我们的。"

周晓芸心头一紧："具体说什么？"

"很隐晦，但提到了'收拾郑'和'那个会计'。"郑志强握住她的手，"我们要小心。"

周晓芸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这场风波可能还没结束。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像以前那样害怕。有郑志强在身边，有自己学到的技能傍身，她有了面对的勇气。

"我们会没事的。"她轻声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郑志强捏了捏她的手："嗯，一起。"

窗外，1999年的夏夜繁星点点。明天，周晓芸将开始找工作，郑志强则继续他的网页设计。日子看似回归平静，却又完全不同了。因为他们不再是两个孤独的个体，而是真正成为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