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现身前太子

天牢的沉寂终究未能持续太久。当沈云词利用老御史掀起的关于前太子的滔天巨浪正被萧子瑜西两拨千斤地“化解”,当镇国公府与长公主府对萧子瑜的鼎力支持将朝局引向一种诡异的“新平衡”,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风暴的中心将围绕着柳文修案的审理和皇帝的“病体”而展开时——

一个惊雷,炸响于皇城最庄严的金銮殿!

那日的早朝,气氛依旧凝重肃杀。三司主官正轮番奏报柳文修案的审讯进展,所言皆是贪墨军饷、私蓄兵马、构陷忠良等罪状,每一项都足以抄家灭族。殿内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萧子瑜端坐监国尊位,神色平静地听取奏报,准备再做指示之际——

殿外骤然响起一阵骚动!沉重的殿门轰然被推开!一道身影,在初升朝阳刺目的光线和羽林卫如林的刀戟映衬下,缓步踏入了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殿堂!

来人身形颀长,穿着一身粗布洗得发白的短褂,裤腿上甚至还沾着干涸的泥点,脚下一双磨破了边的草鞋,与金碧辉煌的大殿格格不入。他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久经风霜的沟壑,皮肤黝黑粗糙,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历经劫难却未被磨灭的寒星。他身上没有兵器,只在左肩随意挎着一个破旧的包袱。

守卫的羽林卫正要厉喝阻拦,却在看清此人容貌的瞬间,动作僵住,脸上血色尽失,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骇和难以置信!那惊骇并非源于此人的闯入,而是源于那张脸!那张……本该只存在于皇室宗祠画像和无数人记忆深处的脸!

“陛……陛下……”有年老的宗室勋贵失声低呼,随即又死死捂住嘴!眼前之人,并非龙椅上的萧景阳,而是……那个在画中温润如玉、在传说中蒙冤而死的——前太子,萧景明!

整个金銮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附,死死钉在这个突兀出现的“农夫”身上!震惊、疑惑、难以置信、骇然,各种情绪在朝堂上无声地翻涌、碰撞、爆炸!

端坐监国位的萧子瑜,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针尖!他搭在扶手上的手骤然收紧,指骨因用力而泛白,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震动。但这位监国皇子展现出了令人心悸的定力。脸上的惊愕只出现了不足一息,便被一种极致的、近乎凝固的冷静所取代。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起了身。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萧子瑜走下监国位前的台阶,一步步走向那个矗立在殿中央、迎着朝阳与刀锋、身影孤峭如松的“农夫”。

他行至那人面前三步处停下。阳光穿过殿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之上。萧子瑜的面容在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死死锁定眼前之人。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萧子瑜对着这粗布麻衣的“农夫”,缓缓地、极为清晰地躬身一揖,姿态恭敬无比,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整个死寂的大殿:

“子瑜……拜见皇叔。”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异样,仿佛只是在寻常问候。

皇叔!

这两个字如同万钧巨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承认了这个粗衣汉子的身份是前太子萧景明!是他父皇的嫡长兄!是他名义上的皇叔!

然而,这“皇叔”二字所代表的含义,却比任何惊涛骇浪都要凶险!它只确认了亲属关系,却对萧景明这十年的去向、对当年那场腥风血雨、对这个早己在世人眼中“死去”的太子突然重现金殿的现实,对如何处置这个归来者……闭口不提! 没有任何关于复位、复爵或者身份恢复的宣告!这声“皇叔”,更像是一块冰封住所有汹涌暗流的寒冰,冰冷而充满未知的危险。

那自称萧景明的人,对萧子瑜这声意味不明的称呼似乎毫无反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他的目光,越过身前年轻的监国皇子,缓缓扫过高高在上的空置龙椅,扫过下方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曾经匍匐在他脚下的面孔。

他只是缓慢而坚定地解开了肩上的旧包袱。粗布的包袱皮散落在地,没有金银财宝,没有玉玺印信。

只有一枚非金非玉、通体布满繁复玄奥星纹、散发出幽冷寒气的菱形令牌。

那令牌甫一暴露在空气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尊贵气息便弥漫开来,冰寒之意甚至让靠近的几个官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金鳞锁!”一位官员眼中充满了惊骇与崇敬,“竟是完整的金鳞锁令?!”

前太子身份,最终确认!无需任何言语!

京城的天,在这一刻,被彻底捅破了!

己“死”的太子突然复生,手握信物。

监国皇子只承认亲属关系,态度暧昧不明!

前太子的出现,带来了铁证如山,皇帝萧景阳当年的一切构陷被彻底戳穿,被狠狠钉在了耻辱柱上!

整个大越王朝的权力根基和法统传承,被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风口浪尖!

而远在天牢深处,一名心腹狱卒将这石破天惊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最简短的词语,传递给了囚禁在铁栏之后的两个人。

沈云词盘坐石床,听闻“前太子现身金殿,手执金鳞锁,”,他原本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那双幽深的眼眸里,没有意外,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大幕终启的深重疲惫与冰冷洞悉。他看着那坚固的铁栅,如同看着一个巨大的笑话,嘴角缓缓向上勾起,无声地笑了。

而在牢房最阴暗的角落,本己蜷缩麻木如同枯木的柳文修,在听到那几个关键词后,身体猛地一震!他霍然抬起头,那双浑浊无光的眼珠在幽暗中爆发出一种骇人的精光!他先是呆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一种极度扭曲的、混合着狂喜、报复、幸灾乐祸和最终绝望的疯狂笑意,如同失控的洪水,从他胸腔深处、从他那干裂刺耳的喉管里,歇斯底里地爆发出来!

凄厉疯狂的笑声,如同地狱恶鬼的号哭,混杂着天牢石壁特有的阴冷回音,在狭窄通道里久久回荡,首刺人心。

那笑声里,是十年隐忍一朝爆发的怨毒!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却能看到夙敌也同样万劫不复的快意!是整个王朝秩序彻底崩坏前,最疯狂也最绝望的奏鸣曲!

京城内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大乱己至,无人可避。权力的棋盘被打翻在地,所有精心布置的棋子皆被冲散,新的杀局,将在废墟之上,以更为惨烈的形式重新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