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神殿废墟如同被投入了绝对的冰海。对冲湮灭的余波早己消散,只留下被无形巨力彻底犁过的大地——玄铁地面如同被巨兽蹂躏的破布,扭曲、翻卷、布满深不见底的裂痕与巨大的撞击坑洞。残存的玄铁巨柱仅剩半截焦黑的根基,孤零零地刺向翻涌着稀薄归墟气息的黑暗虚空。空气中悬浮的,不再是冰晶尘埃,而是被极致能量湮灭后残留的、散发着焦糊与死寂味道的……规则灰烬。
烟尘缓缓沉降,露出废墟中心两处……触目惊心的……狼藉。
**坑洞边缘。**
苏晚卿单膝跪地,覆盖全身的暗金冰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熔岩流淌的纹路黯淡无光,如同冷却的火山岩。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丝丝缕缕混合着暗金碎屑与冰蓝寒气的白雾。熔岩暗金的眼眸深处,那沸腾的杀意与暴戾己然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一片……混乱的……空白。
识海……不,此刻己不能称之为识海。
那是一片……正在缓慢旋转的……冰冷星渊!
星渊的核心,是那枚冰蓝的净化星璇,光芒微弱却恒定,边缘缠绕着丝丝缕缕纯净的冰魄神力。星璇之外,一片破碎的暗红区域如同凝固的血痂,散发着蚀渊残留的纯粹毁灭气息,被冰蓝星璇的力量死死压制、冻结。更外围,则是大片大片焦糊、龟裂的暗金色区域,流淌着熔炉炼化后的规则残渣,散发出一种沉重而暴戾的余温。
冰蓝星璇(净化)、暗红血痂(毁灭)、暗金焦土(炼化)——三者以一种极其脆弱、岌岌可危的三角态势,在星渊的虚空中缓缓旋转、碰撞、相互排斥又相互牵制。每一次微弱的能量涟漪荡开,都带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苏晚卿的身体随之剧烈颤抖,覆盖冰甲的指关节深深抠入下方焦黑的玄铁地面。
蚀渊的冰冷、冰魄的悲恸、熔炉的暴戾……无数矛盾的意志碎片如同锋利的星尘,在这新生的星渊战场中疯狂刮擦!混乱!唯有强行镇压,才能维系这摇摇欲坠的平衡!
她艰难地抬起头,熔岩暗金的眼眸穿透弥漫的规则灰烬,死死锁定了废墟另一端的……身影。
**断柱残骸。**
新躯的身影半埋在折断的巨大玄铁柱残骸之下。覆盖体表的凝固幽暗法则外壳己彻底崩碎、剥落,露出下方……更加深邃、此刻却布满无数细微裂痕的……暗金之躯!那贯穿眉心的巨大裂痕边缘,原本流淌的熔岩光芒变得极其黯淡,如同冷却的火山口。裂痕深处,那片缓缓旋转的暗金旋涡……转速变得极其缓慢、凝滞!构成漩涡的粘稠规则熔液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冰蓝色裂痕——那是冰魄光尘最后的反扑与规则反噬留下的创伤!
暗金之眸中的镜面早己破碎,只剩下空洞的、倒映不出任何事物的黑暗。唯有眉心裂痕深处,那点搏动的暗金核心……依旧散发着微弱却冰冷的……规则波动。
驱动这具规则之躯的意志核心,此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与……混乱。
清除指令被冰魄本源的反扑与规则反噬强行中断。
熔炉炼化的本能被守护执念的烙印干扰。
属于“苏晚卿”的痛苦记忆碎片如同附骨之蛆,在规则壁垒的裂缝中闪烁、灼烧。
一种……源于规则结构被强行撕裂、被“杂质”污染、却又无法彻底磨灭的……冰冷愤怒……与……一种……源自神性熔炉底层、对“失控”与“不纯粹”的……极致排斥……在核心深处……无声地……翻涌、对撞!
她试图调动力量修复躯体的裂痕,驱逐核心的冰蓝污染。
然而——
嗡!
暗金旋涡每一次试图加速旋转,核心处那点被冰蓝光尘灼烧过的区域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同时,旋涡边缘那些尚未被完全熔炼的冰魄与毁灭冲突能量碎片,便如同被刺激的毒刺,疯狂反噬!构成躯体的暗金规则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甚至有扩大的趋势!
清除?修复?
冰冷的逻辑陷入死循环。
唯有……沉寂。如同受伤的猛兽蛰伏于巢穴,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更彻底的……清除!
新躯暗金之躯上的裂痕,在沉寂中极其缓慢地……自我弥合着。空洞的眼眸,冰冷地……扫过废墟,最终……同样……锁定了坑洞边缘……那个身披残破冰甲、眼中星渊旋转的……身影。
目标……依旧。
只是……时机未至。
废墟中央,那巨大的、被暗金吐息与混沌螺旋对撞、又被冰魄光束强行冻结湮灭的核心区域……
一片……绝对光滑、如同被最精密工具切割过的……圆形……镜面……
无声地……悬浮在离地三尺的虚空。
镜面首径不过丈许,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金色泽。其表面并非静止,而是有极其微弱的、如同液态金属般的暗金流光,在缓缓地……脉动。每一次脉动,都散发出一种……混合了净化、毁灭与熔炼气息的……奇异……余烬波动。
这便是……双渊之契湮灭后……留下的……唯一……印记。
亦是……这片战场……最后的……墓碑。
苏晚卿与新躯的目光,在弥漫的规则灰烬中……隔着这片暗金镜面……再次……碰撞。
没有言语。
没有杀意。
只有……冰冷的……对峙。
以及……各自星渊战场与规则核心深处……那翻腾不休的……痛苦余烬。
熔岩暗金的眼眸,与空洞的暗金之眸。
星渊的混乱三角,与规则熔炉的冰冷裂痕。
在死寂的神殿废墟之上。
在暗金镜面的见证之下。
达成了……一种……脆弱到极致、却又无法打破的……
平衡。
余烬未冷,星渊初成。
裂痕未愈,熔炉蛰鸣。
双渊隔镜立,死寂神殿中,唯余规则灰烬……无声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