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烬语

莫念沧海 夕颜爱吃鸡腿 3664 字 2025-03-31 20:47

星砂在指尖簌簌滑落,花梨望着荒漠尽头浮动的蜃影,忽觉掌心一暖。凉白将水囊塞进她手里,粗陶罐子还带着体温:"喝两口,你龙鳞都泛白了。"

"这时候倒知道疼人?"花梨挑眉,尾音却泄了丝颤。她仰头饮水时,瞥见对方脊背上新添的灼痕——方才挡下那道雷火时留下的。

凉白扯了扯残破的袖口,露出小臂狰狞的旧疤:"三百年前在无妄海,你也这么呛过我。"他屈指轻弹腰间镇星杵,嗡鸣声惊起砂砾间几只星蝶,"那时候你说…"

"说你这闷葫芦早晚被自己的血呛死。"花梨嗤笑出声,龙尾无意识扫平一片砂丘。那些金鳞在暮色里泛着暖光,倒映出月见璃化砂那日的情景——青衣少女也是这样笑着,将最后半盏魂灯推进她怀里。

荒漠突然震颤,凉白猛地拽她后退。三丈外的砂地裂开深渊,浮起座琉璃祭坛。坛上弑龙刃嗡鸣不止,刃面流转的血纹竟勾勒出月见璃的眉眼。

"阿姐…"花梨踉跄半步,被凉白扶住肩头。他掌心龙鳞硌得她生疼,声音却比星砂还涩:"当年在星月阁地窖,她教我认星轨时说…"

"说我们小梨花将来要执掌二十八宿的。"清泠女声自弑龙刃中传出,惊得两人同时僵住。刃身血纹汇聚成虚影,月见璃的幻象正着坛面星纹:"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给你们留了后手么?"

凉白突然攥紧镇星杵,骨节泛白:"你把自己炼进弑龙刃?"

"总得有人镇住太虚观的老乌龟。"虚影屈指弹他额头,这个三百年前的习惯动作让花梨喉头一哽,"听着,西南巽位埋着我备下的…"

话音未落,七道雷柱劈裂苍穹。太虚长老踏着星砂傀儡袭来,枯爪首取花梨心口。凉白旋身将她护在身后,镇星杵与利爪相撞迸出火星:"带魂灯走!"

"要走一起!"花梨龙尾卷起砂暴,金瞳燃起应龙真火。弑龙刃突然挣脱祭坛,月见璃的虚影在雷光中凝实:"两个傻子!西北艮位三丈,掀了那处星纹石!"

凉白踹飞扑来的傀儡,反手将镇星杵插进指定方位。地动山摇间,三百具水晶棺破砂而出,棺中蜕鳞化作流星没入魂灯。花梨突然明白什么,嘶声喊道:"阿姐你要做什么!"

"给你留件嫁妆。"月见璃的虚影在雷火中渐淡,最后凝望的眼神温柔如初,"记得把我埋在星月阁的桃林下,要朝着贪狼星的方向…"

弑龙刃轰然炸裂,星砂如雨倾盆。凉白拽着花梨疾退,瞥见她咬破的唇瓣沁出血珠。魂灯在漫天星辉中重铸成型,灯芯跃动的火焰里,月见璃最后的絮语随风散去:

"活下去,连同我的那份。"

星砂簌簌落满肩头,花梨攥着尚有温热的魂灯,指节发白。凉白沉默地拭去她眼尾金鳞上凝着的星屑,粗粝拇指抹过皮肤时带着灼伤的血痂。

"她说桃林要朝贪狼星。"花梨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琉璃。荒漠的夜风卷起她银发,露出颈后那道月牙疤——三百年前替凉白挡下雷劫时留的。

凉白解下腰间酒囊递过去,玄铁壶身还带着体温:"埋她衣冠冢时,我偷挪了七寸。"他指了指西南方渐亮的星子,"贪狼星移位的缺口,刚好能瞧见星月阁旧址的瓦松。"

花梨仰头灌了口烈酒,喉头滚动着咽下哽咽。酒液顺着下颌滑落,在锁骨积成小片星光:"老东西,当年给我梳双螺髻扯断三根头发的事儿,还没找你算账。"

"你那会胖得像年画娃娃,发髻总散。"凉白低笑,接过酒囊时故意碰了碰她冰凉的指尖。远处砂丘突然隆起,星砂凝成的守宫兽破土而出,额间嵌着太虚观的控魂珠。

花梨甩出龙骨鞭,鞭梢星火点燃荒漠枯草:"赌你三招内取它左目?"金瞳斜睨时,依稀还是当年那个揪他耳朵要糖的小龙女。

"赌你私藏的那坛蛟绡醉。"凉白踏着震位星纹跃起,镇星杵搅碎第一波砂浪。守宫兽利爪擦过他后背,撕开布料露出腰侧陈年箭伤——花梨瞳孔骤缩,那是她百年前失控时留下的。

鞭影如龙缠住兽尾,花梨借力跃上兽首:"蠢货!震位留空门等着投胎么?"金鳞在月光下炸开炫光,徒手剜出控魂珠的瞬间,守宫兽哀嚎着散成砂雨。

凉白接住坠落的她,掌心托着那枚染血的珠子:"蛟绡醉归我了。"气息拂过她耳畔新生的逆鳞,"顺便告诉你,箭伤早不疼了。"

砂丘深处传来编钟闷响,残存的控魂珠突然悬浮成星图。花梨挣开怀抱,赤足踏上滚烫的砂地:"阿姐在珠子里留了东西。"她碾碎珠身,星砂流淌成行小字——【子时三刻,观星台,勿携镇星杵】

凉白着杵身裂痕,忽将兵器掷入深涧:"早嫌这劳什子沉。"玄铁坠落的轰鸣声中,他扯下半幅衣襟裹住她渗血的脚踝,"脚程慢些,当心砂蝎。"

"管好你自己。"花梨甩开他的手,龙尾却诚实地卷来枯枝作杖。月光将两道影子拉得很长,挨近时像极了三百年前星月阁藏书楼里,偷溜出来看星的两个小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