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夜风裹着星砂擦过耳际，花梨踩在凉白用衣摆铺出的路上，靴底仍能觉出砂粒硌人的温度。她望着前方被月光洗成银白的沙脊，忽然嗤笑："当年在无妄海，你也这么给阿姐铺过路？"

"她嫌我衣裳料子糙，宁可赤脚走蚌壳滩。"凉白扯下最后半幅衣袖，露出小臂虬结的旧疤。那道贯穿筋骨的刀痕让花梨眼皮一跳——是她化龙失控那年留下的。

砂丘背面传来驼铃碎响，三十七具星砂凝成的傀儡商队正围住眼泉。花梨龙尾扫开拦路的砂俑，掬水的掌心突然刺痛——泉眼深处沉着枚褪色的螺钿梳，梳齿间缠着缕银白长发。

"是阿姐及笄时摔断的那柄..."她话音噎在喉头。凉白己俯身捞起梳子，粗粝指腹抹去水藻："那躲在梁上哭，震落三斤桂花糕屑。"

花梨夺过梳子，金瞳泛起涟漪："要你多嘴！"尾音却泄了哽咽。梳背的星月纹在她掌心发烫，忽的映出段残影：月见璃簪着这梳子，在观星台顶朝她比口型——小心坎位。

泉眼突然沸腾，傀儡商队眼窝迸出绿焰。凉白拽着她滚下砂丘，原先立足处炸开丈余深的陷坑。花梨反手甩出龙骨鞭，鞭梢星火却劈中个眼熟的青瓷坛，酒香混着星砂爆开。

"我的蛟绡醉！"凉白痛心疾首的表情倒有七分真。花梨踹飞扑来的砂俑，金鳞擦过他渗血的手背："活该！谁让你埋在震位星纹下？"

砂暴中忽现一线天光。月见璃的魂灯自她腰间腾起，灯焰在虚空灼出蜿蜒小径。凉白抹了把脸上的血砂，忽然低笑："像不像那年七夕，你偷溜出来摸河灯？"

花梨龙尾扫开追兵，耳尖泛红："闭嘴！"指尖却诚实地跟着灯焰指引。那些年总嫌他寡言，如今字字句句都往心窝里戳。

观星台残垣撞进视线时，启明星正坠在破败的檐角。花梨抚上龟裂的星晷盘，忽觉掌心一暖——凉白将镇星杵塞进她手里，玄铁还带着体温："坎位交给我。"

"谁要你护着！"她梗着脖子反驳，却放任逆鳞与他后背相贴。当年阿姐总笑他们是阴阳鱼，如今这残缺的阵眼，倒真要靠两股相斥的力道来破。

月见璃的虚影在魂灯中忽明忽灭，指尖星辉汇成束，首指晷盘下三寸的暗格。花梨劈开石板的瞬间，三百道星砂锁链破空袭来。凉白旋身将她罩在怀里，脊背硬接下所有攻击，血腥气喷在她耳畔："快..."

暗格里躺着半截焦尾琴，琴腹滚出颗鲛珠。花梨瞳孔骤缩——这是她百岁生辰时，阿姐用逆鳞换的东海至宝。琴弦忽自鸣，奏的竟是星月阁覆灭那夜的安魂曲。

"走！"凉白拽着她撞破琉璃顶，身后观星台在锁链绞杀中坍塌成砂。花梨攥着鲛珠的手贴在他心口，那里跳得比受困雷劫时还急。荒漠尽头浮起鱼肚白，却照不亮身后绵延百里的星砂坟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