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七天,湿气在窗框上养出了青苔。林青把女儿哄睡后,发现玻璃珠在月光下泛着不自然的荧光。那些光斑在墙上织成的彩虹熊,此刻正以诡异的姿态扭曲,熊掌指向老房子外墙的拆迁告示——三个月前贴的,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像块溃烂的创可贴。
"林女士,考虑得怎么样了?"
沙哑的男声从雨帘中刺进来。穿鳄鱼纹皮鞋的男人站在院门口,伞骨上盘着条银质小蛇,蛇眼镶着与玻璃珠同款的琥珀石。他是永盛地产的项目经理赵铎,也是本地最大的古董贩子。
林青把玻璃珠藏进工装熊的背带裤口袋:"我说过这房子不卖。"
赵铎的伞尖划过墙根野蔷薇,花瓣混着雨水泥泞成血痂色:"听说令堂临终前,给您留了些...有趣的遗产?"蛇形伞柄突然弹开,露出微型扫描仪的红光,"比如某些能干扰地质雷达的小玩意。"
女儿突然在里屋啼哭。林青转身时,瞥见赵铎的助手正在丈量紫藤花架——那是父亲当年为母亲种的求婚信物。她抱紧女儿,发现工装熊的贝母扣脱落了,玻璃珠滚到摇篮下方,在阴影中渗出青金色光晕。
第二天清晨,拆迁队的喷漆枪在围墙上画满血红色"拆"字。林青清理母亲缝纫机时,在梭心里发现一卷裹着油纸的日记。1999年8月23日的记录让她浑身发冷:
**"赵医生今天又问起玻璃珠,说那是他祖父在文革时丢失的文物。我假装不知情,但他切开小青的泰迪熊找过了..."**
泛黄的照片从纸页间滑落:年轻的母亲抱着五岁的自己,背景里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翻找玩具箱——正是如今赵铎的眉眼。
暴雨再度倾盆时,拆迁队的钻机声与女儿哭声共振。林青突然发现玻璃珠在震颤,贝母扣在梳妆台上跳着诡异的踢踏舞。她抓起工装熊冲向母亲生前卧室,墙纸剥落处露出隐藏的保险柜,虹膜锁闪着幽蓝的光。
"果然在这里。"赵铎的声音混着柴油发电机轰鸣。他举着祖父的旧怀表,表盘玻璃与林青手中的珠子完美契合:"这栋房子底下是民国时期的实验室,开启通道需要双鱼琉璃瞳——你手里的是阴鱼,我的是阳鱼。"
女儿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两颗玻璃珠。奇异的事发生了:阴鱼珠渗出银白血清,阳鱼珠泛起暗金星光,交融的光束中浮现出全息影像——穿旗袍的女子将双鱼珠藏进泰迪熊眼眶,而她身后的实验台上,赫然陈列着七具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婴儿标本。
"看到了吗?"赵铎的瞳孔缩成蛇般的竖线,"你们林家世代都是守墓人,这些婴儿就是失败的克隆体!"
林青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她突然明白母亲为何总在暴雨夜缝补玩具——那些针脚是封印实验室的符咒,每颗纽扣都是阵眼。女儿手中的双鱼珠开始发烫,地板下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把珠子给我!"赵铎扑来时,林青抓起缝纫剪刀刺向墙上的彩虹熊光影。暗门轰然开启,陈腐的消毒水味中,她们跌入螺旋滑梯般的隧道。赵铎的惨叫从上方传来,他的鳄鱼皮鞋卡在了突然闭合的闸门里。
地下实验室的应急灯逐一亮起,林青颤抖着望向玻璃舱群。那些漂浮的婴儿面容安详,每个脖颈都有蝴蝶胎记。最末端的舱体内,穿旗袍的女子抱着工装熊标本转身微笑——与母亲留给她的玩具一模一样。
"认知同步率71%,记忆封印解除。"
机械音响起时,林青怀中的女儿突然发出成年女子的叹息:"该醒了,第72号载体。"婴儿的瞳孔浮现曼陀罗纹路,地板开始塌陷,所有玻璃舱向地心坠落。
赵铎一瘸一拐追来时,正看见林青将双鱼珠按进女儿眼眶。滔天的洪水从地脉喷涌而出,裹挟着百年罪孽冲毁拆迁队的钢架。当彩虹再度浮现时,老房子外墙的血字己被冲刷殆尽,只剩野蔷薇在废墟上怒放。
深夜缝补新熊时,林青在女儿衣襟里发现张字条,是母亲的笔迹:
"每个暴雨夜,记得给守护灵换上新眼睛。"
窗外的赵铎正在廉价旅馆用酒精擦拭伤口,他腕上的蛇形手镯突然碎裂,琥珀石里的阴鱼珠不知何时变成了普通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