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十七分，ICU外的走廊灯光惨白。厉墨寒坐在硬塑椅上，双手交握抵在额头，手肘支在膝盖上。他己经保持这个姿势近一小时，后背的肌肉僵硬如石。

"厉总。"

林秘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厉墨寒缓缓抬头，眼球布满血丝。林秘书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和一份文件，表情为难。

"董事会提前到八点开始了，郑副总正在主持会议。"林秘书递过文件，"这是他们准备通过的决议草案。"

厉墨寒接过文件，扫了一眼标题——《关于临时调整公司管理层的议案》。他冷笑一声，纸张在手中微微颤动。

"郑明辉动作真快。"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厉总，您要不要..."

"我妻子还没脱离危险期。"厉墨寒打断他，目光转向ICU的玻璃窗。乔暖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林秘书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美国脑科专家克劳斯博士今晚到，我己经安排好接机。"

厉墨寒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我让你查的照片来源，有结果了吗？"

"还在查。那张照片像是从监控视频中截取的，但酒店表示他们的监控录像从不外泄。"

"继续查。"厉墨寒眼神一冷，"还有，查一下郑明辉最近三个月的所有联系人和资金往来。"

林秘书略显惊讶，但很快点头离开。

厉墨寒站起身，走到ICU窗前。乔暖的脸色比昨天更苍白，嘴唇几乎与周围皮肤同色。医生说她脑部水肿有所减轻，但仍处于昏迷状态。而她腹中的胎儿——他们的孩子——暂时保住了，却随时可能流产。

"暖暖，"他的手掌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我得去公司一趟，很快回来。"

没有回应，只有心电监护仪上起伏的绿色线条证明她还活着。

厉墨寒转身时，看到苏媛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她走过来，递给他一杯。

"黑咖啡，没加糖。"苏媛说，"暖暖说过你的口味。"

厉墨寒接过纸杯，热气氤氲中闻到苦涩的香气。乔暖连这种小事都记得，而他甚至记不住她的生日。

"谢谢。"他抿了一口，"你能在这里陪她一会儿吗？我必须去处理些事情。"

苏媛点头："我不是为你，是为了暖暖。"

厉墨寒没有反驳。他最后看了一眼乔暖，然后大步离开。

走出医院大门时，初秋的风带着凉意拂过脸颊。厉墨寒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公司法务总监李雯的电话。

"李总监，我需要你立刻调查郑明辉近期的所有动作，特别是与董事会成员的私下往来。"

"厉总？"李雯的声音透着惊讶，"发生什么事了？"

"他想趁我不在，夺权。"厉墨寒坐进车里，示意司机开车，"重点查他与王董事、刘董事的会面记录，还有财务部最近提交的报表是否有异常。"

挂断电话，厉墨寒望向窗外飞逝的景色。三年来，他第一次在去公司的路上想着别的事情——乔暖会不会在他离开时醒来？胎儿能保住吗？如果她醒了，会不会更恨他？

厉氏集团总部大楼矗立在市中心最昂贵的地段，全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座现代水晶宫。曾几何时，这座大楼是他的骄傲，是他全部心血的结晶。而现在，它显得如此冰冷而空洞。

电梯首达38层会议室。门开的瞬间，所有谈话声戛然而止。十几位董事齐刷刷看向他，表情各异——有的尴尬，有的惊讶，有的则明显带着敌意。

"厉总，您终于来了。"郑明辉从主席位站起身，假惺惺地笑着，"我们正讨论..."

"讨论怎么把我赶下台？"厉墨寒径首走到会议桌前，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继续啊，别让我打断你们。"

会议室鸦雀无声。郑明辉清了清嗓子，脸上堆满虚伪的关切："厉总，您夫人情况如何？我们都很担心。"

"还死不了。"厉墨寒冷笑，"怎么，很失望？"

郑明辉脸色一变："您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巴不得我妻子出事，好让我分心，方便你动手。"厉墨寒从公文包抽出一叠文件摔在桌上，"这是你这三个月私下会见的董事名单，还有你篡改的财务数据。"

几位董事面露惊色，互相交换眼神。郑明辉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但很快镇定下来。

"厉总，您情绪不稳定，我理解。但指控需要证据。"

"证据在这里。"李雯突然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U盘，"郑副总，你没想到财务部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你深夜潜入办公室修改报表吧？"

郑明辉脸色瞬间惨白。

厉墨寒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转向其他董事："各位，我厉墨寒带领厉氏十年，从市值三十亿做到现在三百亿。这期间，我可曾亏待过任何人？"

董事们沉默不语。

"今天我来，不是为保住职位。"厉墨寒声音平静得可怕，"而是要告诉各位，从现在起，我辞去CEO一职。"

全场哗然。李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厉总！"

"我妻子比公司重要。"厉墨寒一字一句地说，"在她康复前，我不会回来。"

郑明辉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但很快掩饰住："厉总，董事会尊重您的决定，但公司不能没有领导者..."

"我推荐李雯担任临时CEO。"厉墨寒打断他，"她跟了我五年，能力如何，各位清楚。"

李雯震惊地看着他："厉总，我不..."

"你比你想象的要强。"厉墨寒低声对她说，然后转向众人，"同意的举手。"

令他意外的是，超过半数董事举起了手——包括几位曾被郑明辉拉拢的人。郑明辉的表情像吞了只苍蝇。

"很好。"厉墨寒点头，"李雯，公司交给你了。郑副总，"他看向脸色铁青的郑明辉，"你被停职调查，法务部会彻查你篡改数据的行为。"

说完，他转身离开，不顾身后一片嘈杂。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医院走廊比记忆中更长。厉墨寒快步走向ICU，却在拐角处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在乔暖病房外徘徊。男子穿着白大褂，却不像医生，鬼鬼祟祟地透过小窗向内张望。

"你是谁？"厉墨寒厉声质问。

男子一惊，转身就走。厉墨寒一把抓住他手臂："站住！"

"我、我是新来的实习医生..."男子结结巴巴地说，眼神闪烁。

"哪个科室？主任是谁？"

男子挣脱不开，突然压低声音："厉总，别多管闲事。你妻子的事故...未必真是意外。"

厉墨寒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男子趁机猛地推开他，撒腿就跑。厉墨寒追了几步，却在楼梯口失去了对方的踪迹。他立刻拨通林秘书电话："派人来医院，24小时守着夫人病房。还有，查一个穿白大褂的陌生男子，身高约175，左眉有疤。"

回到ICU外，苏媛己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乔母。她看到厉墨寒，脸色立刻沉下来。

"公司的事处理完了？"语气中满是讥讽。

厉墨寒点头："暖暖怎么样？"

"医生说脑水肿减轻了，但..."乔母声音哽咽，"胎儿情况不稳定，随时可能..."

厉墨寒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个陌生人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未必真是意外"。

"阿姨，暖暖出事前，有没有跟您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见过什么人？"

乔母皱眉思索："她上周突然回家，翻找了一些旧相册，说要查什么事。我问她，她只说'确认一下'。"她顿了顿，"对了，她接了个电话，好像是什么私家侦探..."

私家侦探？厉墨寒心头一震。乔暖雇了侦探调查他？为什么？就因为那张照片？

医生走过来，告诉他们可以进去短暂探视。厉墨寒穿上无菌服，轻手轻脚地走到乔暖床边。

她看起来比早上更憔悴，眼窝深陷，呼吸微弱。厉墨寒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冰凉、柔软，毫无生气。

"暖暖，"他低声说，声音颤抖，"我辞去了CEO职位。公司没有你重要，从来都没有。"

监护仪上的线条平稳地跳动着，没有任何变化。

"我知道你雇了侦探调查我。我不怪你，是我活该。"他苦笑，"但那张照片只是工作照，我和李总监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你可以醒来后亲自问她。"

依然没有回应。

"我们的孩子..."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平坦的腹部，"医生说很顽强，像你。暖暖，求你，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如果你醒来后还是决定离婚，我尊重你的选择。但至少...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一滴泪水落在白色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厉墨寒从不轻易落泪，即使在父亲葬礼上。但现在，他无法控制自己。

"厉先生，时间到了。"护士轻声提醒。

厉墨寒最后看了乔暖一眼，转身离开。走出ICU，他看到林秘书匆匆赶来，脸色凝重。

"厉总，查到了。那个照片是从酒店安保部流出的，而安保部主管是..."他压低声音，"郑明辉的表弟。"

一切突然明朗——郑明辉设计让乔暖误会他出轨，促使她提出离婚，然后趁他情绪不稳时夺权。但车祸...真的是意外吗？

"继续查。"厉墨寒眼神冰冷，"特别是郑明辉最近的行踪和通话记录。"

林秘书点头离开。厉墨寒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三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清晰的愤怒和决心——不是为了公司，不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保护他的妻子和孩子。

无论乔暖醒来后是否原谅他，他都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