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墨寒推开家门时,一阵冷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散了玄关处的一叠账单。他弯腰拾起,发现最上面是一张医院的预约单——"妇科门诊,人工流产手术"。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乔暖真的打算拿掉他们的孩子,甚至不愿告诉他。
别墅里安静得可怕。结婚三年来,厉墨寒第一次觉得这个家如此空旷。他走上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主卧室还保持着乔暖离开时的样子。床单平整,只有她那一侧的枕头微微凹陷,证明她曾在这里躺过。梳妆台上,她的护肤品整齐排列,最边上是一瓶几乎用完的香水——他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标签上还写着"To my love"。
多么讽刺。
厉墨寒拉开衣柜,乔暖的衣服按照颜色由浅到深排列,一丝不苟。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蓝色的小箱子上——那是乔暖的"记忆盒",她说过里面装着对她重要的东西。
他从未看过。
现在,他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拿出来,放在床上。箱子上着锁,但钥匙就挂在乔暖的钥匙串上——她从不防备他,即使他从未真正走进她的世界。
"咔嗒"一声,锁开了。
箱子里是一些照片、票根、明信片,最上面是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厉墨寒翻开第一页,是乔暖娟秀的字迹:
「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墨寒送了我一条钻石项链,很贵,但我知道他只是让秘书去买的。他忘了去年今天,他亲手为我折了999朵纸玫瑰。不过没关系,他工作那么忙,我能理解。只要他爱我,就够了。」
厉墨寒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快速翻动着页面,乔暖的文字像一把把尖刀,刺入他的心脏。
「墨寒又加班到凌晨。我等到两点,饭菜热了三次,最后都倒掉了。他回来时满身酒气,说是应酬。我闻到了香水味,不是我的。」
「结婚两周年,他出差了。我准备了烛光晚餐,一个人吃完了。没关系,他赚钱养家很辛苦,我应该体谅他。」
「今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怀孕了。我第一时间给墨寒打电话,他没接。晚上回来告诉他这个消息,他正在看邮件,头都没抬,说'嗯,知道了'。他根本没听清我说什么。」
「在墨寒西装口袋里发现一张酒店房卡。我没去查,不敢查。如果是真的,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
「决定了,明天去做流产手术。这个孩子不该来到一个没有爱的家庭。我预约了离婚律师,下周见面。厉墨寒,你赢了,我放弃了。」
最后一篇日记写于车祸前一天。字迹潦草,有几处被泪水晕开的痕迹。
厉墨寒的视线模糊了。他从未想过,乔暖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痛苦,而他却浑然不觉,沉浸在自以为是的成功里。
他抓起手机,拨通了林秘书的电话:"查一下,我上个月25号的行程,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
然后他翻到日记中提到酒店房卡的那页,对照日期——正是上个月25号。
二十分钟后,林秘书回电:"厉总,25号您上午在公司开会,下午去了高尔夫俱乐部见王董事长,晚上在香格里拉酒店宴请客户,共五人,十一点结束。"
"确定没有其他安排?"
"没有。需要我查监控确认吗?"
"查。"厉墨寒挂断电话,手指深深插入发间。
他打开乔暖的抽屉,翻找那张可能存在的酒店房卡,却在一叠文件下面发现了一个信封。拆开后,里面是一张照片——他站在酒店大堂,身边是一位年轻女性,两人距离很近。
厉墨寒皱眉回忆,终于想起来——那是公司新来的法务总监李雯,当时她正在向他汇报一个紧急合同。照片角度刁钻,看起来暧昧不清,实则毫无私情。
但乔暖不知道。她看到了照片,却选择不问,一个人默默消化着痛苦和猜疑。
手机再次响起,是医院的电话。
"厉先生,您妻子的脑部水肿加重,需要立即进行二次手术。"医生的声音严肃,"另外,胎儿情况不稳定,手术风险很大。"
"保大人。"厉墨寒毫不犹豫,"一定要保住我妻子。"
"明白。请您尽快来医院签字。"
厉墨寒将日记本放回箱子,却在最后一刻发现封底内侧夹着一张B超照片——一个小小的白点,他们的孩子。照片背面写着:"对不起,宝贝。"
他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进钱包,然后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去。
医院走廊上,乔母正在和医生交谈,看到厉墨寒后,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你还有脸来?"乔母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刀子,"我女儿嫁给你三年,你给过她一天幸福吗?"
"阿姨,我..."
"她发烧到39度,一个人打车去医院!她生日那天,一个人吃蛋糕!她怀孕了,你却连听她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乔母的声音越来越高,引来周围人侧目,"厉墨寒,你算什么丈夫?"
厉墨寒站在原地,承受着每一句指责。他无法反驳,因为句句属实。
"我会弥补。"他声音嘶哑,"只要暖暖醒来,我会用余生弥补她。"
"弥补?"乔母冷笑,"你以为有些事能弥补得了吗?"
医生打断他们:"家属请签字,病人情况危急。"
厉墨寒迅速浏览手术同意书,签下名字。医生匆匆离开后,走廊陷入尴尬的沉默。
"那个..."厉墨寒打破沉默,"您知道暖暖为什么会有那张照片吗?"
乔母皱眉:"什么照片?"
厉墨寒简单解释了酒店照片的事。乔母的表情从愤怒变成惊讶,最后是深深的悲哀。
"上个月暖暖回家,哭了一整晚。"乔母低声说,"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哭...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只是工作照,我和那位女士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厉墨寒急切地解释。
"不重要了。"乔母疲惫地摇头,"暖暖己经对你失去信任,这才是关键。"
手术灯再次亮起。厉墨寒坐在长椅上,翻看着手机里和乔暖的合照——少得可怜,大多数是乔暖强行拉他拍的。他从未主动记录过他们的生活,仿佛这段婚姻不值得留念。
"厉总。"
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厉墨寒抬头,看到一位穿着米色风衣的年轻女性站在面前,长发及肩,眼神锐利。
"我是苏媛,暖暖的大学室友。"女人自我介绍,语气冷淡,"听说她出事了,我来看看。"
厉墨寒点头示意:"她在手术。"
苏媛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充满审视:"你知道她为什么决定流产吗?"
"我...刚刚知道她怀孕。"厉墨寒艰难地承认。
苏媛冷笑一声:"果然。暖暖说你从来不在乎她的感受,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她太低估你的冷漠程度了。"
厉墨寒没有反驳。苏媛走到手术室门前,透过小窗往里看,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她上周给我打电话,说决定离婚。"苏媛背对着他说,"我问她为什么突然决定,她说发现了一件事,但不愿多说。"
厉墨寒心头一紧:"什么事?"
"她没说。"苏媛转过身,"但我猜,肯定又是你的'杰作'。"
就在这时,厉墨寒的手机响了。是公司副董事长郑明辉。
"厉总,董事会临时决定明天上午开会讨论并购案,您务必出席。"郑明辉的声音透着假惺惺的关切,"听说夫人出事了?真遗憾,但公司不能没有您啊。"
厉墨寒眼神一冷:"我妻子在手术,没空。"
"厉总,这个并购案关系到公司未来,您不出现,股东们会有想法..."
"那就让他们有想法。"厉墨寒首接挂断。
苏媛挑眉看他:"终于学会把暖暖放在第一位了?可惜太晚了。"
厉墨寒没有回应。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三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迷茫和无助。商场上的杀伐决断在此刻毫无用处,他救不了乔暖,挽回不了他们的婚姻,甚至保不住他们的孩子。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医生走出来,表情凝重。
"厉先生,手术中我们发现您妻子子宫内有出血现象,继续妊娠会极大增加风险。"医生首言不讳,"您需要做出选择——是尽力保住胎儿,还是以确保大人安全为主。"
厉墨寒看向乔母和苏媛,两人都紧张地盯着他。
"保大人。"他毫不犹豫,"但是...如果有可能,请尽量保住孩子。"
医生点头返回手术室。乔母突然哭出声来,苏媛扶着她坐下。
"那个傻丫头...明明那么想要个孩子..."乔母啜泣着,"她从小就喜欢小孩..."
厉墨寒的手机又响了,是林秘书:"厉总,查了监控,25号您确实只在酒店大堂和法务总监谈了十分钟工作,然后就去了包厢。需要我把监控录像发给您吗?"
"发到我邮箱。"厉墨寒挂断后,看向苏媛,"你说暖暖上周发现了一件事,是什么?"
苏媛犹豫了一下:"她没说清楚,但提到了'证据'和'背叛'。"
厉墨寒心头一震。难道除了照片,乔暖还发现了什么?
手术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手术成功,出血止住了,胎儿暂时也保住了。但病人情况仍然危重,接下来24小时是关键期。"
厉墨寒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跪倒。乔母己经冲过去询问详情,苏媛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厉墨寒,"她突然说,"如果暖暖醒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重新追求她,"厉墨寒声音坚定,"用她应该得到的方式爱她。"
苏媛冷笑:"你以为这么简单?有些伤害,不是几句道歉就能抹去的。"
厉墨寒看向手术室方向,轻声说:"那就用一辈子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