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霜回到林府时,天色己近黄昏。她刚踏入院门,便听见正厅传来争执声。
“老爷,此事万万不可!”母亲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激动,“霜儿才多大年纪,如何能掺和这些?”
林羽霜脚步一顿,示意青黛退下,自己悄然靠近厅门。
“妇人之见!”父亲拍案而起,“靖北王府既有此意,便是天大的机缘。你可知朝中多少人家想与王府结亲?”
指尖掐入掌心,林羽霜眸光骤冷。原来萧景珩的用意在此,借她之手查清谢家旧案,再以联姻巩固两家关系。
“姑娘?”青黛捧着茶盘过来,见她站在门外,不由诧异。
林羽霜抬手示意噤声,转身往自己院子走去。刚转过回廊,忽见一道黑影从墙头掠过。她心头一凛,迅速从袖中摸出随身带着的银簪。
“姑娘小心!”青黛惊呼出声。
那黑影落地转身,竟是谢云朗。他衣衫染血,面色苍白,眼中却带着刻骨的恨意。
“林小姐。”他声音嘶哑,“别来无恙。
林羽霜不动声色地将青黛护在身后,簪尖隐在袖中蓄势待发:“谢公子越狱而出,就为来见我?”
谢云朗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信:“我母亲临终前留下的。你父亲当年为讨好靖北王,构陷我外祖家通敌,害得我母亲悬梁自尽!这笔血债,今日该还了!”
林羽霜扫了眼信纸,上面确实是父亲的字迹。她忽然想起萧景珩说过,谢谦曾勾结水匪害死沈将军。两桩旧案,竟如此相似?
“谢公子此言差矣。”她缓步后退,将青黛推向院门方向,“我父亲与谢家无冤无仇,何必构陷?”
谢云朗步步紧逼:“无冤无仇?那你可知二十年前漕运贪腐案?你父亲为保乌纱,栽赃我外祖,害得满门抄斩!”
话音未落,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谢云朗脸色一变,纵身跃上墙头,临走前丢下一句:“三日后大朝会,真相自会大白!”
青黛吓得瘫坐在地:“姑娘,要不要报官?”
林羽霜拾起那封血书,指尖微微发颤。信上字迹虽像父亲手笔,但有几个字的写法与父亲习惯不符,这是有人伪造的。
“不必。”她将信收入袖中,“去准备马车,我要去见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林羽霜独自站在城南一处僻静宅院前。这是父亲早年购置的别院,极少有人知晓。她叩响门环,三长两短。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
“姑娘终于来了。”哑仆比划着手势,“老爷在里面等您。”
书房内,林尚书正在翻阅一卷账册。见女儿进来,他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林羽霜取出那封血书:“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林尚书接过信扫了一眼,冷笑出声:“谢谦倒是学聪明了,知道伪造证据。”他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册子,“看看这个。”
册子记录着二十年前漕运贪腐案的真相。原来谢谦为夺漕运之权,先设计害死沈将军,又嫁祸给林尚书。而谢云朗的母亲,实则是为保全儿子性命,自愿赴死。
“谢谦用儿子做棋子,让他以为是我害死其母。”林尚书合上册子,“如今谢家罪行败露,便想拉我垫背。”
林羽霜攥紧衣袖:“父亲打算如何应对?”
“三日后大朝会,陛下要亲审此案。”林尚书目光深沉,“靖北王府己掌握谢家勾结外敌的铁证,但需要一个人证。”
窗外暮色沉沉,最后一缕阳光照在父女二人身上。林羽霜忽然明白了萧景珩的用意。
“女儿愿做人证。”
林尚书猛地抬头:“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朝堂之上,众目睽睽……”
“女儿清楚。”林羽霜抬眸,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毅,“谢云朗既敢越狱寻仇,必是狗急跳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父女对视良久,林尚书长叹一声,从柜中取出一枚令牌:“这是先帝赐给沈将军的调兵令,你交给世子。他知道该怎么做。”
回府的马车上,林羽霜掀开车帘,望着渐暗的天色。前世她死在大婚之夜,这一世,她要在金銮殿上,亲手了结这段恩怨。
忽然,马车猛地一顿。外面传来车夫的惊叫:“有刺客!”
林羽霜迅速抽出藏在座下的短剑。车帘被利刃划开,露出苏玉婉那张扭曲的脸。
“林羽霜!”她手中匕首寒光凛凛,“你把云朗哥哥害得好惨!”
原来这对鸳鸯联手了。林羽霜冷笑一声,剑尖首指对方咽喉:“苏小姐与逃犯勾结,可知是何罪名?”
苏玉婉正要扑来,忽听破空声响起,一支羽箭穿透她的肩膀。她惨叫一声跌下马车。
萧景珩带着亲卫从暗处走出,手中长弓还未收起。
“世子来得及时。”林羽霜收起短剑,面色如常。
萧景珩看了眼逃走的苏玉婉,没有追击:“谢家死士埋伏在附近,我送你回府。”
马车缓缓前行,二人相对无言。良久,萧景珩才开口:“三日后……”
“我会去。”林羽霜打断他,“但有一事相求。”
“请讲。”
“我要亲手了结这段恩怨。”
萧景珩眸光微动,从怀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给她:“以此为信。”
匕首出鞘,寒光如水。林羽霜轻轻抚过刃口,唇角微扬:“好。”
当夜,林府戒备森严。林羽霜坐在灯下,细细擦拭那把匕首。青黛匆匆进来,低声道:“姑娘,王府来消息,谢谦买通了刑部的人,要在明日早朝前对老爷不利。”
林羽霜手腕一翻,匕首没入桌案寸余:“果然狗急跳墙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色。这场博弈,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备笔墨。”她忽然道,“我要给世子写封信。”
信笺上只有寥寥数字:寅时三刻,东华门。
这一世,她不会再给仇人任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