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集团法务部的公函送达时，姜暖正用冰袋敷着红肿的手掌——昨夜那一耳光，伤他十分，自损七分。牛皮纸信封上烫金的集团徽章刺得眼睛生疼，里面只有薄薄一页纸：

「依据补充协议第9.2条，贵方单方面解约需赔偿季氏集团前期投入1.2亿元。请在72小时内支付，否则将冻结‘星穹’系列全球巡展资金账户。」

落款处季凛的签名锋利如刀，劈开最后一丝幻想。

"他真这么狠？"视频那头，苏沫倒抽冷气。

姜暖将公函扔进碎纸机："是我先划的界限。" 碎屑纷扬如雪，像巴黎那场未化的冷雨。

手机震动，徐世康的名字跳跃在屏幕上：「资金通道己备好。随时恭候。」

画廊外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姜暖掀开百叶窗，三辆黑色奔驰堵住出口，穿黑西装的亚裔男人倚车而立——季凛的海外安保队长陈默。他抬手对姜暖做了个"请"的手势，腕表折射的冷光如镣铐。

"告诉季总，"姜暖推开画廊侧门，对阴影里的保镖说，"要钱没有，要命..."

"姜小姐误会了。"陈默递上天鹅绒首饰盒，"季总归还您的私物。"

盒子里躺着那条雪花手链，内侧"J&L"的刻痕被强行磨平，只剩一道狰狞的凹槽。

姜暖的指尖抚过残缺的刻痕，突然笑出声："替我谢谢他——这比账单有用多了。" 她扬手将盒子抛进塞纳河，银链在夕阳下划出决绝的弧线。

河面涟漪未散，手机再震。季凛的号码，短信却来自周诚：「季总车祸入院，昏迷前说别让姜暖知道。」

冰袋从掌心滑落，砸碎一地晶莹。

***

圣路易医院重症监护区的消毒水味浓得呛人。姜暖隔着玻璃看季凛——氧气面罩遮住他苍白的脸，监护仪的绿光在脖颈的淤青上跳动。护士说撞击时方向盘卡死了他的左腿，手术进行了六小时。

"疲劳驾驶。"周诚递过咖啡，眼下乌青比姜暖更甚，"从你工作室出来就超速飙车。"

姜暖盯着季凛无名指上的戒痕。离婚后他坚持戴着婚戒，首到她在巴黎砸了音乐盒。现在那里空荡荡的，像她瞬间被掏空的心房。

"他调查姜叔，是因为这个。"周诚点开平板。屏幕里是二十年前的报纸扫描件——《举报人反遭灭口？姜志远车祸疑点重重》。配图是年轻时的季容与三个男人在工地合影，其中一人手臂搭着姜父肩膀。

"这人是徐世康的父亲，当年和季董竞争项目。"周诚放大照片边缘，季凛父亲的手正将一沓现金塞给姜父，"徐家伪造了这张照片，季总本想找出原件替你父亲正名..."

监护仪突然尖鸣！医生护士冲进病房。姜暖扑到玻璃前，看见季凛在病床上痉挛，染血的绷带迅速洇开。护士举着除颤仪大喊："300焦耳！清场！"

电流击穿身体的瞬间，季凛的眼睛猛然睁开，隔着玻璃与姜暖视线相撞——那里面没有恨，只有深不见底的悲凉，像被最信任的人推下悬崖的困兽。

姜暖瘫坐在长椅上，掌心被指甲掐出血痕。原来她亲手砸碎的不是阴谋，是他为她筑的护城河。

***

季凛转入普通病房那晚，姜暖在走廊遇见季容。贵妇人优雅的假面裂开缝隙："满意了？你父亲毁了我丈夫，你现在毁了我儿子！"

姜暖将U盘放进她颤抖的手中："徐家伪造照片的原始数据。季凛用车祸换来的。"

季容踉跄后退，珠宝手袋砸落在地。散落的药瓶里滚出白色药片——抗抑郁的帕罗西汀。

"他吃的剂量足够毒死马..."季容崩溃般蹲下捡药，"这三年他靠这个才能睡着你知不知道！"

姜暖看着药片上"JL"的刻痕，想起无数个他"加班"的深夜。原来雪松香下的苦涩，不是咖啡。

病房门突然打开。季凛拄着拐杖立在门口，左腿石膏森白如骨。他的目光掠过母亲手中的药瓶，落在姜暖脸上："滚。"

姜暖将巴黎画廊的合同放在长椅上："‘星穹’巡展收益足够抵债。" 她转身走进电梯，金属门合拢的瞬间，听见拐杖砸在墙上的轰响。

塞纳河畔的夜风凛冽如刀。姜暖打开徐世康给的加密邮箱，按下发送键——里面是季氏集团偷税漏税的全部证据，足够让季凛坐牢十年。

附件加载到99%时，手机弹出新闻推送：「季氏集团宣布全额赞助设计师维权基金，首位受益者姜暖。」

姜暖猛地砸停发送键。屏幕暗下去的刹那，映出她泪流满面的脸。

冰河世纪己至，而最先冻死的，是说谎时狂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