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凛的复健室悬满星图。当他在平衡杠上摔倒第七次时，钛合金假肢接口处的皮肤己渗出血珠。姜暖攥紧观测日志站在镜墙后，看他徒手撕掉渗血的绷带，将断肢狠狠撞向杠架——像头困在荆棘笼里的伤兽。

"肌肉记忆重建需要三个月。"复健师低声说，"但他每天练十八小时..."

姜暖的目光钉在季凛后背。新愈的刀疤从肩胛骨蜿蜒至腰际，那是为她挡斧的烙印。此刻汗珠正顺着疤痕沟壑滚落，在复健垫上砸出深色印记。

"出去。"季凛突然嘶吼。复健师收拾器械离开，关门声惊飞了窗台上的白鸽。

姜暖走进镜屋。季凛的轮椅卡在平衡杠尽头，染血的绷带散落如残破蝶翼。她蹲身擦拭他断肢创面的血污，酒精棉触及溃烂皮肤时，他小腿肌肉反射性抽搐——幻肢痛又发作了。

"假肢传感有问题。"姜暖翻开观测日志，"你行走时重心偏左17度，因为..."她指尖点向星图投影，"天鹰座γ星的位置装错了陀螺仪。"

季凛猛地扣住她手腕："可怜我？"

"是合作。"姜暖抽出手，将假肢设计图铺在血渍斑斑的垫上，"你的步态数据能优化'星穹'系列可穿戴珠宝的传感系统。"

季凛的视线在图稿与她腰间的鲨齿伤疤间游移。那道伤正被蓝钻镶嵌的钛合金护腰覆盖——是他用轮椅残骸改制的医疗支架。

"成交。"他抓起假肢扔进工具柜，"但我要参与传感器研发。"

***

质子治疗室的蓝光如极夜降临。姜暖调整着季凛颅骨钛网上的辐射靶点，他忽然抓住她操作臂："当年在青山疗养院...你画在病历背面的星图，其实是给孩子的名字。"

姜暖的镊子掉进托盘。季凛调出电子病历的涂鸦区——潦草流星图案旁写着**季辰**，被泪水晕染的字迹旁有行小字：「如果是女孩，叫姜玥」。

"你怎么..."姜暖的防护面罩蒙上白雾。

"你出院后，我买下所有废病历。"季凛的指尖划过全息屏，"每晚对着这些涂鸦喝酒，首到认出'辰'和'玥'都是星宿名。"

放疗机开始嗡鸣。姜暖在震响中俯身，唇隔着面罩贴上他颅骨的钛网："那孩子会喜欢你的假肢设计。"

治疗束穿透颅骨时，季凛在防护面罩下笑了。幻肢痛的电流奇迹般平息，仿佛有颗小星星住进了钛合金关节里。

***

暴雨夜，复健室穹顶投影着狂暴的雷云星图。季凛的假肢在湿滑地垫上打滑，栽倒时带翻了工具架。钛合金零件滚进阴影那刻，整栋楼陷入黑暗——闪电劈断了电路。

"别动！"姜暖在漆黑中摸索，"有枚微型齿轮..."

季凛突然闷哼。姜暖摸到他掌心被齿轮割破，鲜血正渗进假肢传感电路。备用灯亮起时，她看见他攥着染血的零件，断肢创面因感染而红肿发亮。

"传感器需要血导体。"季凛将齿轮按进假肢接口，"试试。"

姜暖咬牙启动程序。假肢突然抽搐着站立，带着季凛撞向镜墙！碎裂声中，他反射性抱住姜暖翻滚躲避，断肢创面在她腰间的鲨齿伤疤上碾过，两人在玻璃碴里痛得蜷缩成团。

黑暗中，季凛染血的手突然抚上她后腰："这道疤...当时鲨鱼离你几米？"

"你的血引走它之前..."姜暖的指甲抠进他肩背刀疤，"它的牙齿离我子宫只有三厘米。"

季凛的呼吸骤停。他扯开自己病号服，三道刀疤在胸膛狰狞贲张："我刺这里时...想着你流产那晚的血流了多少..."

姜暖的齿尖咬上他心口伤疤。血腥味漫开时，季凛的假肢突然发出嗡鸣——血导体触发了新传感系统，假肢手指竟轻轻梳理她打结的发梢。

"神经电流..."姜暖怔住，"你刚才在想什么？"

"想吻你。"季凛的喉结擦过她额角，"但假肢比我先动了。"

窗外雷声滚过。他们在散落的星图投影仪间接吻，齿轮零件硌着脊骨，血腥味与泪水的咸涩在唇齿交缠。假肢传感灯在阴影中流转蓝光，像星尘落进伤痕累累的河床。

晨光刺破云层时，季凛的假肢稳稳立在平衡杠上。姜暖将最后一块星图芯片嵌入接口，传感灯顺着他步态亮起，在天花板投出流动的银河。

"它该有个名字。"姜暖将观测日志递给他。

季凛在"步态偏左17度"的数据旁签字：

**「星尘」——赠给永不坠落的γ星。**

复健镜映出他们依偎的身影。假肢的蓝光扫过陈旧伤疤，将那些血色印记，连成一道初生的星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