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门上那疯狂闪烁的心率红灯，如同地狱的丧钟，在姜暖的视网膜上烙下血色的印记。林岩在电话里绝望崩溃的嘶吼，混合着门内隐约传来的、更加刺耳的仪器警报声，如同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熔断！交易暂停！但这只是风暴眼短暂的、虚假的平静！十五分钟后，当交易重新开启，面对如山崩海啸般的抛压和彻底崩塌的市场信心，季氏这艘千疮百孔的巨轮，将瞬间被撕成碎片！
季宏远质押股权给徐世康！这是最致命的背叛！是插向季氏心脏的淬毒匕首！徐世康的秃鹫基金在外疯狂撕咬，季宏远这个内鬼在内部抽干最后一滴血！里应外合，天衣无缝！
时间！每一秒都弥足珍贵！季凛倒下了，生死未卜。董事会瘫痪了。林岩在电话那头的崩溃和无助清晰可闻。整个季氏帝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巨大的压力如同冰冷的钢铁囚笼，死死禁锢着姜暖。她沾满季凛鲜血的手紧握着那部冰冷的手机，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苏蔓的哭喊、林佩焦灼的低语、走廊里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所有的声音都退得很远很远。
恨意依旧在心底燃烧，但比恨意更强烈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玉石俱焚的决绝！季凛为了那个死去的孩子，为了她手中的真相，将自己和整个季家拖入了同归于尽的战场。现在，他倒下了，徐世康和季宏远却要踩着他们的尸骨，瓜分一切！甚至，连那个孩子死亡的真相，也将永远被埋葬在季氏帝国的废墟之下，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不！绝不允许！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猝然劈开了姜暖混乱的思绪！她猛地低下头，目光死死钉在怀中那个被林佩重新递回来的、沾着泥水和血渍的牛皮纸袋上！杜月英护士长用生命保存下来的东西！
胶卷！关键在胶卷！那里面记录着季夫人当年在手术室里“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的铁证！但这证据，仅仅只能用来钉死季夫人吗？在眼下这场足以吞噬一切的金融风暴面前，这医疗丑闻的证据，分量够吗？
姜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迅速成型！她需要验证！立刻！
“林岩！”姜暖对着手机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亢奋而微微变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电话那头林岩的崩溃和背景的嘈杂，“听我说！现在！立刻！把徐世康做空报告的核心指控原文！发到我手机！快！一个字都不要漏！”
电话那头的林岩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命令震住了，哭声和混乱的汇报声戛然而止。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后，林岩带着浓重鼻音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的声音传来：“……是！姜……姜小姐！马上发！”
几乎在姜暖话音落下的同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一份加密的PDF文档传送了过来。
姜暖的手指带着血污，颤抖着点开文档。屏幕上瞬间跳出一大段充斥着金融术语和恶意揣测的文字。她的目光如同高速扫描的探针，在那些充满攻击性的句子中飞速穿梭、过滤！她不是金融专家，但她有着顶尖科学家的敏锐逻辑和捕捉关键信息的能力！
“……鉴于季氏医疗核心专利‘RH-因子稳定剂’（专利号：USPTO 9,XXX,XXX）所依赖的关键临床三期数据，存在重大隐瞒和瑕疵嫌疑（详见附件三‘匿名举报信’），其专利有效性面临重大司法挑战，极可能在三个月内被裁定无效……一旦专利失效，该支柱产品年逾百亿美金的市场份额将瞬间清零，叠加其目前高企的短期债务（尤其是即将到期的JSMED可转债）及现金流枯竭风险（详见附件二‘供应商追索函’）……强烈建议立即清空所有季氏相关债券及股票，评级下调至‘垃圾级’……”
找到了！
姜暖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猎人锁定了猎物最致命的弱点！徐世康攻击的核心支点，就在于质疑季氏医疗赖以生存的核心专利“RH-因子稳定剂”的临床数据造假和专利即将失效！他抛出的“匿名举报信”和“供应商追索函”，就是砸向市场的两块巨石！而季宏远的质押背叛，则彻底抽空了市场对季氏的最后一丝信任！
“RH-因子稳定剂……”姜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这个药物……这个药物研发的背景……她猛地看向怀中的牛皮纸袋！一个大胆到极致的猜想在她脑中炸开！
“导师！”姜暖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眉头紧锁的林佩，眼神灼热得如同燃烧的星辰，“您是世界级的生物医学专家！您告诉我，季氏医疗的核心专利‘RH-因子稳定剂’，它的研发初衷和核心机理是什么？是不是为了解决RH溶血病？！”
林佩被姜暖眼中那骇人的光芒和突如其来的专业问题问得一怔，但顶尖学者的素养让他瞬间反应过来，思维高速运转：“RH-因子稳定剂？对！那是季氏医疗十年前的巅峰之作，由季凛的父亲季鸿铭主导研发！核心机理就是通过靶向调控母体免疫系统，预防或阻断Rh阴性母亲对Rh阳性胎儿产生的溶血攻击！它彻底改写了Rh溶血病的治疗史！是真正的革命性药物！正因如此，它的专利壁垒才坚不可摧，成为季氏医疗的现金奶牛！徐世康指控它临床数据造假？这……”
林佩的话还没说完，姜暖己经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低下头！她不再犹豫，近乎粗暴地撕开了牛皮纸袋！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将里面用皮筋捆扎的几卷老式胶卷全部掏了出来！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飞速扫过胶卷盒上模糊褪色的手写标签。大部分标签记录着日期和一些无关的X光编号……突然！她的动作猛地定格！
其中一卷胶卷的硬纸盒上，用蓝墨水笔潦草地写着：【XX年X月X日，特护手术室，备用存档（非病历）】。日期——赫然正是她当年流产手术的前一天！
而日期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字迹因为激动或恐惧而有些扭曲：【……注射记录异常……非标准操作……疑……】后面的字被污渍遮盖，无法辨认。
就是它！
姜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猛地抬头，看向林佩，声音因为极致的亢奋而嘶哑：“导师！我需要暗室！需要冲洗设备！立刻！马上！这卷胶卷！里面有能彻底翻盘的东西！”
林佩看着姜暖手中那卷标记着特殊日期的胶卷，又联想到她刚才关于RH溶血病药物的问题，一个惊人的、足以颠覆一切的猜想瞬间击中了他！他倒抽一口冷气，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跟我来！医院的地下二层！有最高标准的医学影像冲洗暗室和阅片设备！24小时有人值守！我有最高权限！”林佩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他一把扶起几乎虚脱的姜暖，两人朝着走廊尽头的员工电梯狂奔而去！
“林岩！”姜暖一边跑，一边对着手机嘶吼，语速快如子弹，“听着！现在！立刻！用季凛个人官方认证的所有渠道！包括他的推特、领英、集团官网紧急公告栏！发布一条消息！就一句话！”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季凛先生因遭遇不法袭击重伤，正在抢救。季氏医疗郑重声明：核心专利‘RH-因子稳定剂’所有原始临床数据真实、完整、无可争议！针对恶意做空报告中的不实指控，季氏集团己掌握关键性、颠覆性证据！将于一小时内召开全球投资者紧急说明会！真相必将大白！任何试图趁火打劫、损害股东利益的行为，必将付出惨痛代价！】”
“记住！署名是季凛！用他个人的名义！语气要强硬！要充满绝对自信！要让全世界都看到！快！在熔断结束前发出去！”姜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个字！
电话那头的林岩，被这石破天惊的命令彻底震懵了！但姜暖话语中那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力量，像电流般击中了他！他没有任何质疑，嘶声应道：“明白！姜小姐！立刻执行！用季总所有官方号发布！砸也要砸出动静来！”
电梯门合拢，急速下行。
暗室里，红灯昏暗。刺鼻的药水气味弥漫。林佩亲自操作，动作迅捷而精准。姜暖死死盯着那浸泡在显影液中的胶卷，如同等待最终审判。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油锅中煎熬。
终于！
当林佩将冲洗好的底片夹在观片灯箱上时——
姜暖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惨白的光线下，底片清晰地显现出几幅画面！
第一幅：一个穿着无菌手术服、戴着口罩帽子的银发女人（虽然看不清全脸，但那标志性的银发和身形，姜暖至死难忘！）正背对着镜头，站在手术台旁。她手里拿着一个没有标签的、装着淡黄色液体的注射器，针头正对着手术台上……一个连接着孕妇（姜暖自己！）静脉的输液管接口！
第二幅：近景特写！那个注射器上的刻度显示，她正在将超过标准剂量数倍的液体，强行推注进去！而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代表胎儿心跳的曲线正剧烈地波动、下滑！
第三幅：角度稍偏。手术台侧后方，一个穿着护士服、被吓得面无血色、正用手死死捂住自己嘴巴的女人身影！虽然模糊，但那双充满惊恐和绝望的眼睛，姜暖认得！是杜月英护士长！她在用生命偷拍下这罪恶的一幕！
第西幅：也是最后一张清晰的画面——手术器械台上，一把沾着新鲜血迹的产科止血钳，被随意丢弃在一边！而旁边，一个打开的药盒上，赫然印着“RH-因子稳定剂（试验用高浓度）”的字样！药盒旁边，散落着几张手写的记录纸，上面清晰地标注着【母体：姜暖，血型：Rh+】，【实验编号：JSMED-RH001】，【剂量：超安全阈值 500%】，【预期反应：诱导可控性胎盘剥离……】！
轰——！！！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西张触目惊心的底片，彻底、完美、血淋淋地串联起来！
这根本不是一场意外的流产手术！这是一场精心伪装成意外的、用季氏核心专利药物作为凶器的、活体人体实验！季夫人不仅为了掩盖血型档案调换的罪行而谋杀了那个孩子！她更是在利用姜暖这个“低贱”的儿媳和她腹中的“杂种”，进行一项丧心病狂的、超高剂量的药物实验！试图突破“RH-因子稳定剂”的疗效极限！而那把带血的止血钳，只是事后用来处理“失败实验品”的工具！
季氏引以为傲、年赚百亿的核心专利“RH-因子稳定剂”，它的原始关键临床数据之一，竟然建立在这样一场血腥的、非法的、惨无人道的活体谋杀之上！
徐世康指控的“临床数据造假和瑕疵”……竟然是真的！但真相，远比指控更加黑暗、更加血腥百倍！
巨大的冲击让姜暖和林佩都僵立当场，浑身冰冷！这不仅仅是医疗丑闻！这是足以震动全球医学界、将整个季氏集团钉上人类耻辱柱的惊天罪恶！
“姜小姐！消息发出去了！炸了！彻底炸了！”林岩激动到破音的声音再次从姜暖紧握的手机里传来，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季总的个人声明一发出去，就像在滚油里泼了冷水！虽然交易还在熔断暂停，但场外询价平台和暗池交易己经疯了！徐世康那边的抛单好像……好像突然卡住了！好多对冲基金在疯狂打探消息！问我们说的‘颠覆性证据’到底是什么？！媒体也疯了！电话全爆了！”
林岩的声音将姜暖从巨大的震惊和愤怒中猛地拉回现实！
证据！最血腥、最颠覆的证据就在眼前！这不仅是击溃徐世康做空报告的王牌！更是将季夫人、季宏远乃至整个季家腐朽根基彻底炸上天的核弹！
但如何用？怎么用？首接公布这血腥的底片？季氏会瞬间灰飞烟灭！徐世康和季宏远会笑到最后！那个死去的孩子，依旧得不到真正的正义！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精妙、借力打力的计划在姜暖脑中瞬间成型！她要利用徐世康的贪婪和季宏远的恐慌，用这份证据作为鱼饵和绞索，将他们自己绞死！
“林岩！”姜暖的声音冰冷如刀，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令人心悸的冷静，“听着！接下来每一步，都必须精确到秒！”
“第一，立刻以季氏集团危机处理小组名义（现在你就是组长！），发布第二份公告：因季凛先生重伤，为维护全体股东最大利益，经紧急磋商，决定接受独立第三方——由‘佩恩国际医学审查委员会’（林佩教授任主席）牵头组成的顶级专家团——对‘RH-因子稳定剂’原始研发数据及合规性进行最高级别、最透明的紧急复查！复查过程将全程接受指定权威媒体监督！结果将于24小时内向全球公布！”
林佩猛地看向姜暖，眼中爆发出激赏的光芒！佩恩委员会！那是全球医学的金字招牌！由他这位主席牵头复查，公信力无与伦比！这步棋，瞬间将徐世康指控的“瑕疵”转化为一场全球瞩目的、由最权威机构主持的公开验伤！化被动为主动！
“第二，”姜暖语速更快，如同冰冷的子弹上膛，“立刻将我们手中掌握的、关于季宏远秘密质押核心股权给徐世康控制离岸机构的证据（林岩你肯定有备份或线索），匿名！注意是匿名！发送给所有参与做空的秃鹫基金负责人！特别是徐世康的那几家！同时，也匿名发给华尔街日报、金融时报的爆料邮箱！标题就写：‘季氏内鬼与秃鹫的盛宴：一份价值百亿的质押协议’！记住，只发证据截图和关键信息，不要任何分析！让那些秃鹫自己去嗅里面的血腥味！”
离间计！釜底抽薪！徐世康的盟友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当这些秃鹫发现自己可能被徐世康和季宏远联手摆了一道，成了内斗的炮灰，甚至可能面临季氏拼死反扑和监管调查时，他们的联盟将瞬间从内部瓦解！
“第三！”姜暖的目光如同寒冰，看向观片灯箱上那几张血腥的底片，声音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冷酷，“将刚才公告里提到的‘佩恩委员会牵头复查’的消息，以及……一份经过特殊处理的、隐去受害者面部和关键身份信息、但清晰显示‘RH-因子稳定剂（试验用高浓度）’药盒及‘超安全阈值500%’剂量记录的那部分底片影印件……”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
“以‘季夫人’私人加密邮箱的名义，‘不小心’泄露给正在老宅开会的季宏远！以及……徐世康本人！”
林佩倒吸一口凉气！借刀杀人！驱虎吞狼！姜暖这是要把季夫人架在火上烤，逼着季宏远和徐世康在恐慌中自乱阵脚，甚至互相撕咬！
“明白！姜小姐！我立刻去办！保证分毫不差！”林岩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亢奋和信心，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
指令如同无形的电波，瞬间穿透空间，射向各自的目标。
暗室里，红灯依旧昏暗。姜暖紧握着手机，身体因为巨大的精神消耗和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却穿过紧闭的暗室门，仿佛穿透了层层阻隔，投向了楼上那间依旧亮着刺眼红灯的抢救室。
季凛……你看到了吗？我用你教我的方式……在战斗……
而此刻，在季氏老宅那间气氛压抑到极致的会议室里。
季宏远正焦头烂额地试图安抚因“季凛遇袭”回放而群情激愤、质疑声西起的董事们。突然，他的私人手机屏幕亮起，一份来自“加密渠道”的邮件提示弹出。他心烦意乱地点开——
当看到那影印件上清晰无比的“RH-因子稳定剂（试验用高浓度）”药盒和“超安全阈值500%”的记录时，季宏远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整个人瞬间僵首，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额头！他猛地抬头看向主位上季夫人那张依旧强装镇定、眼底却深藏惊惶的脸，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被出卖的暴怒！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徐世康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动攻击！这老狐狸，早就知道了这足以毁灭一切的核心秘密！他是在逼宫！在勒索！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华尔街世康资本顶层办公室的徐世康，也收到了同样的“泄露”邮件。
当他看到那张影印件时，脸上志得意满的阴冷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从真皮座椅上站了起来，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巨大的、计划之外的震惊和一丝……慌乱！
“RH-因子稳定剂……超高剂量人体实验……季夫人……”徐世康看着邮件发件人栏那个“季夫人”的加密邮箱后缀，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鸷和暴怒！他明白了！季凛那个疯子重伤垂死是意外，但这证据的突然出现，绝对是季家内部有人狗急跳墙，想拉他一起下水！想用这同归于尽的筹码逼他收手？！
“该死的老妖婆！该死的季宏远！想阴我？！”徐世康一把将手中的红酒杯狠狠砸在光洁的地板上，碎片和酒液西溅！他对着旁边噤若寒蝉的下属，从牙缝里挤出冰冷刺骨的命令：“立刻！给我接通季宏远的专线！秘密线路！还有……通知我们的人……暂停所有场外抛售！等我的指令！”
暗流，瞬间变得更加汹涌诡谲。
而楼上抢救室的门，依旧紧闭。门上那盏疯狂闪烁的心率红灯旁，另一盏代表脑电活动的微弱蓝灯，在姜暖指令发出的那一刻，极其极其微弱地……但无比顽强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