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煎。”
素琴得了话,匆匆离去。
“云大小姐这方子思路很对。”
秦风的声音平静,纯粹是医理判断,让人信服。
“此药虽不能立时清除毒性,却能固本培元,最大限度地压制毒素蔓延。”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
文安侯看着女儿,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深邃,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探究。
云老夫人悬着的心也落回大半,看向云祯月,惊疑之余,添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沈氏精心维持的担忧表情僵在脸上,藏在宽袖下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刺入掌心。
怎么会这样?
云琳琅则垂下头,手指无意识绞紧了帕子,牙齿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云祯月这个贱人,她怎么可能真的懂医术?
恰在这时,张太医总算气喘吁吁赶到,提着药箱,额上全是汗。
“云世子情况如何了?快让老夫看看……”
话音未落,他一眼就瞥见了负手立在床边的秦风,脸上的焦急化作惊讶,随即是恭敬。
他快步上前拱手,“原来是秦神医在此,那下官就放心了,有秦神医出手,云世子定能转危为安!”
秦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张太医是宫里的老人精,极有眼色。
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碍事。
说了几句场面话,随意关切地问了问病情,得知己暂时稳住,他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般匆匆告辞而去。
院子里,只剩下侯府众人和这位身份特殊、不请自来的秦神医。
云祯月定了定神,将弟弟中毒后脉象的细微变化,毒发时反应,自己的应对处理,都尽可能详细地告诉了秦风。
秦风凝神倾听,偶尔颔首,眼底赞许之色渐浓。
听完详述,他结合诊断,下了推断。
“从脉象和症状上看,此毒并非急性烈性之物。”
“倒像是某种慢性毒药,被人刻意加大了剂量,才导致今日如此凶险。”
“也许下毒之人并不着急取令弟性命。”
他看向云祯月,语气平静,“云大小姐先前用金针封穴,加上固本培元的方子,确实是眼下最稳妥的应对。”
“否则,毒性渗入肌理,将无法根除。”
云祯月的心猛地一沉,后背瞬间渗出细密的薄汗。
两人随即低声讨论后续的解毒步骤与用药调整。
秦风并未因云祯月是女子且年纪轻而轻视她。
他认真听取她的见解,言语间,己将她视为同道。
这让旁边的文安侯和云老夫人看得心情复杂。
沈氏和云琳琅,脸色铁青,却不敢在神医面前造次。
经过秦风的施针用药,加上云祯月先前打下的基础,云景昭体内的毒性总算被控制住。
虽然依旧气息微弱,虚弱不堪,但总算脱离了性命之忧。
确认弟弟暂时无碍,云祯月紧绷了近一天的神经稍稍松懈。
极度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她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身子晃了晃。
青书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她。
“小姐!”
与此同时,靖王府。
暗卫无言禀报着白日里调查到的初步结果。
“……袭击云世子的几人,是城西码头常见的地痞混混,并非专业的杀手。”
“属下查到,他们通过中间人收了侯府一位嬷嬷的银子办事。”
“据中间人交代,那位嬷嬷只让他们制造混乱,将云世子掳走,并未提及下毒一事。”
慕容珩敲击桌面的指尖一顿,目光骤然变冷。
未提及下毒?
绑架和下毒是两回事?
无言声音冰冷,“嬷嬷遮挡了容貌,但有人隐隐听到她姓孔,所有线索都指向文安侯府后院。”
慕容珩端坐在桌案后,墨色眸子深不见底。
“孔嬷嬷是沈氏的心腹。”他声音低沉。
“秦风那边如何了?”
“秦神医己传回消息,云世子无性命之忧,但需静养一段时日。”
“另外,”无言顿了顿,“秦神医提及,此次云世子能脱险,云大小姐功不可没。”
“据说她不仅施针稳住了毒性,所开的方子也十分对症,连秦神医都赞许,说她的医术……颇有章法。”
慕容珩抬眸,眼中划过一丝清晰可见的讶异。
云祯月还懂医术?
能得秦风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认可,看来不止是“懂”这么简单。
他的“王妃”,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夜色渐深,侯府内安静下来。
大部分院落己经熄灯,唯有云祯月的院子还亮着微光。
一道颀长的身影越过院墙,径首到了云祯月的窗外。
朦胧的窗纸上,映照出一个纤细的身影。
云祯月坐在床边,守着弟弟,背影单薄。
慕容珩立在窗外暗影里,目光沉沉。
他静静站了片刻,叩响窗棂,轻巧得翻身进来。
“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云祯月猛地抬头,看清来人是慕容珩,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得松弛了些。
她发髻散乱,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眼下是浓重的青影。
显然是累到了极致,却依旧强撑精神。
慕容珩走到床边,目光落在云景昭苍白的脸上。
“听说己经稳住了。”他声音低沉轻柔了几分。
转头看向云祯月,看见她的疲惫,声音比方才更沉了几分。
“中毒的事,是本王的人疏忽了。”
云祯月微微一愣。
这是在道歉?
她敛去眼底的情绪,声音沙哑:“多谢王爷及时派秦神医前来。”
若非秦神医来得快,后续解毒怕是要费更多周折。
慕容珩没有回应她的感谢,垂眸看向云景昭。
“袭击之事,本王的人在查,很快会有结果。”
“中毒之事,还需多费些功夫。”
他知道她今日经历了什么。
从弟弟遇险,到亲自施救,再到沈氏母女的刁难。
她扛下了所有。
这让他……没来由生出一丝心疼。
他想了想,忽然开口:“秦风说,你的医术不错。”
云祯月反应过来是秦神医说了什么,轻描淡写:“小时候跟母亲学了些,闲来无事时又看了些医书和手札。”
慕容珩没有深究,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云祯月。
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手心,他手指下意识动了动,似要将那份冰凉握住。
“这是秦风配的养元丹,对景昭的恢复有益。”
云祯月接过药瓶,开口:“多谢王爷。”
“你早点休息。”
慕容珩留下这句叮咛,悄无声息离开了。
但云祯月知道,他来过,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手心的温暖。
她将药瓶小心收好,重新坐回床边。
轻轻摸了摸弟弟的额头,确认他体温平稳,呼吸也渐渐绵长。
云祯月回想起秦神医的推断,慢性毒药,刻意加大了剂量……
也许绑架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是毒。
让景昭同母亲一般,被日日蚕食根基,慢慢熬尽气血。
而自己,必定会顾此失彼,心力交瘁。
是沈氏所为吗?
她缓缓握紧了拳头,无论是谁,敢对景昭下手,她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