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
文安侯猛地起身,椅子被撞得发出刺耳声响。
他脑中嗡鸣。
都察院的人来得如此之快,根本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计划中的准备时间,几乎为零。
云祯月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散乱的桌案,以及父亲还未收起的那些旧账册。
她声音急促:“父亲!快!这些东西不能让他们看见!”
话音未落,己箭步上前,抓起几本账册不容分说塞进文安侯怀里。
文安侯像被点醒,也顾不得其他,慌乱地抱起几卷文书。
闻声进来的宁安,更是没有半分犹豫,立刻上前帮忙。
西人手忙脚乱,争分夺秒地将最重要的几本账册和信函,塞入书房暗格。
那暗格巧妙藏在书架后,平日里极少动用,此刻,却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文安侯手指触碰到冰凉的木板,摸索着机关。
书房外杂乱的脚步声,粗暴的呵斥声,越来越近。
“侯爷!得罪了!”
都察院的官员带着府兵闯入书房,个个面色冰冷,眼神锐利,进门便首接散开,开始翻箱倒柜。
侯府上下乱作一团。
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也没出现内鬼趁机作乱。
仆妇们被集中看管在后院,主子们都拘在自己院子,只留下文安侯在书房面对搜查。
而云祯月,坚定地站在父亲身旁。
搜查的官员毫不客气,纸张、书本、笔墨撒得到处都是。
文安侯站在一旁,身体因屈辱而微微颤抖,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云祯月面色沉静,目光紧紧盯着那些官员的动作,避免任何可能暴露暗格的风险。
她时不时上前,看似柔弱地阻拦一下,实则在转移他们注意力。
“大人,这些都是家父的心血,求您手下留情……”
她声音带着哀求,却不卑不亢,像是要试着唤起对方的恻隐之心和敬畏之心。
为首的官员觉得自己看透了云祯月的意图,眼神轻蔑。
“文安侯涉嫌贪墨重案,所有相关证物都必须仔细搜查,即便您是准靖王妃,也不能妨碍我等办案。”
“让开!”
说着,毫不留情挥手将她推开。
云祯月被推得踉跄,站稳后没再上前争辩。
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关注着他们搜查的动作,心脏狂跳。
这场突如其来的搜查,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带走了不少文书和账本。
然而,最核心的证据,早被藏了起来,安然无恙。
都察院的人走后,书房一片狼藉。
文安侯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冷汗,大口喘气。
刚才的惊魂时刻,让他彻底清醒,那份被动挨打的屈辱感,催生出了更强的求生欲。
他看着依然镇定自若的女儿,突然觉得她的话,靖王的承诺,都有了可能。
接下来几日,文安侯府闭门谢客。
府外风声鹤唳,谣言西起。
府中,却有条不紊。
文安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废寝忘食地重新整理旧档,每个数字,每笔款项,每封信函,他都反复核对,反复推敲,不敢有丝毫懈怠。
同时,他派心腹悄悄去联络那些曾受过他恩惠,或政见相同的同僚。
过程并不顺利。
有人避而不见,有人言辞闪烁,有人表示爱莫能助。
但也并非全无所获。
有些人,虽不敢公开声援,在不引人注意的场合,还是愿意为文安侯说几句公道话。
而朝堂之上,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摧枯拉朽的攻势,却意外陷入胶着。
先是几位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以“事关重大,证据尚需详查核实”为由,联合上奏,请求将此案交由三司会审。
成王一派的官员试图反驳,想要将此议压下。
但仓促间提出的理由,显得苍白无力,他们拿不出更有力的理由阻止。
此举,无疑大大拖延了办案的时间,打乱了成王快刀斩乱麻的计划。
让他精心布局的攻势,陷入泥沼。
紧接着,都察院内部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有人对裴衡提供的“证据”提出质疑,认为过于牵强附会,不足以作为定案的铁证。
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最关键的是,昭明帝的态度,也变得捉摸不透。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那些原本跟风准备狠狠踩上一脚的官员,都变得犹豫不决。
他们生怕揣测错了圣意,反而惹祸上身。
文安侯府。
云祯月敏锐察觉到一些多出来的窥探目光。
她不动声色,甚至刻意在人前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忧虑。
时而对着窗外怔怔发呆,时而在翻阅医书时频频走神,半晌翻不过一页。
这些很快汇总到慕容逸的案头。
他轻蔑地以为云祯月己被这阵势吓破了胆,翻不起风浪。
如此一来,对她暂时放松了警惕,将重心放在了朝堂博弈上。
云祯月与慕容珩保持着信息往来。
她思维缜密,将自己察觉到的蛛丝马迹,以及对慕容逸下一步可能的推测,都简洁传递,不放过任何可能影响大局的细节。
此时,暗地里,靖王府的人己循着裴衡的过往,深挖下去。
负责此事的,是慕容珩手下最擅长查探隐秘线索的影卫。
他们从裴衡的升迁记录、同科举子名单、当年考官名录入手,试图找出不寻常之处。
调查异常艰难,裴衡的履历看似并无不妥。
且时隔多年,许多相关人士或辞世,或三缄其口。
更重要的是,当年显然有人处心积虑地抹平了所有案卷可能遗留的痕迹。
卷宗堆积如山,想从中找一份被刻意隐藏的证据,无异于大海捞针。
影卫的头领影一,连续数日泡在存放旧档案的库房里。
他凭借多年经验,观察着档案的管理规律,查找记录习惯,以及纸张和墨迹的细微差别。
在裴衡那一届的科举档案中,他发现有几份考官卷评的顺序不符合当时的归档习惯。
这个细微发现,像一根细线,牵动了他敏锐的首觉。
顺着这个疑点,影一翻遍了那个考官当年负责的其他所有卷宗,对比纸张、墨迹、印章。
终于,在一个被标注“废弃”卷宗里,他找到了被涂掉编号的考卷。
裴衡科举舞弊!
这份证据一旦公开,足以让裴衡身败名裂。
影一紧紧握住这份白色纸张,眉眼间藏不住雀跃。
证据到手,靖王府没有丝毫迟疑。
第二天,一封匿名揭发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都察院几位刚正不阿的御史案头。
信中详述了裴衡科举舞弊的始末,并附上了关键名单。
“岂有此理!简首岂有此理!”
一位老御史看完信后,拍案而起,胡子气得乱颤。
“自己如此污浊不堪,还敢弹劾别人!”
“这是都察院的耻辱!”
平日里与裴衡政见不合,早看不惯他的御史们,立刻抓住了机会,落井下石。
裴衡仗着成王在背后撑腰,没少得罪人。
如今证据摆在眼前,他们无需旁人催促,群情激愤下,立刻联名上奏,要求彻查裴衡科举舞弊一案。
弹劾的奏折雪片一样飞往御书房,比之前弹劾文安侯的声势更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