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鱼儿咬钩了

昭明帝顺水推舟,当即下令将裴衡停职,交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彻查其科举舞弊之事。

旨意一下,裴衡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在地。

他面如死灰,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多年前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手段,大人物在背后明明己经抹平了痕迹,怎么会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被翻出来?!

裴衡弹劾文安侯时有多么义正严辞,此刻就有多么狼狈不堪。

那些掷地有声的弹劾,转眼就成了整个朝堂上的笑话。

曾经对他阿谀奉承的同僚,此刻纷纷避开,生怕被沾染。

他孤零零地站在大殿上,仿佛被扒光了衣服,无地自容。

成王府。

慕容逸得知消息后脸色阴沉,胸口剧烈起伏。

书房里跪着几个心腹和幕僚,个个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本王精心布置了这么久的局,就这么被化解了?”

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矮几,笔墨纸砚散了一地。

“裴衡那个蠢货!在御史台竟连几个老顽固都压不住!”

“还有那些事先答应好,要一同发难的人呢?”

“都死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寒意,快要压制不住怒火。

张维颤颤巍巍地开口:“王……王爷息怒……此事……此事确有蹊跷……”

“蹊跷?”

慕容逸冷笑,“这还用你说?”

“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他猛地攥紧拳头,咬牙切齿:“慕容珩!”

除了他那个手眼通天的皇弟,还有谁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精准地挖出裴衡多年前的黑料,一击致命?

他竟然为了一个尚未过门的云祯月,不惜动用力量,首接插手朝堂之事!

还有那个文安侯!

一个迂腐固执的老匹夫,怎就变得如此难缠?

那些应对之策步步为营,根本不像他平日风格。

慕容逸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桌案上。

那里躺着一份关于云祯月的密报。

上面详细记录了她最近频繁出入文安侯的书房,以及文安侯府上下应对危机的种种表现。

“云祯月……”

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狠戾之色。

又是这个女人!

先是拒婚,让他颜面扫地。

现在,是朝堂!

一而再,再而三地坏他的计划!

原本想借弹劾之事,给文安侯一个惨痛的教训,让他明白站错队的下场。

可现在,却一败涂地。

他真的是太小看这对“夫妻”了!

尤其是云祯月!

慕容逸坐回椅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目光再次变得阴鸷。

很好。

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裴衡的倒台,让他这个人,连同他递上去的所有奏折,都成了笑话。

名誉扫地,自然人微言轻。

原本剑拔弩张的三司会审,气氛肉眼可见地缓和了许多。

审问流程依旧在走,但主审官们显然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只是照本宣科,例行公事。

文安侯谨记女儿的提点,沉着应对。

加上慕容珩暗中施加的影响,弹劾之事渐渐平息。

虽未能立刻官复原职,恢复声誉,但至少摆脱了牢狱之灾,保全了家族。

云祯月在书房静静听完了最新消息,转身离去。

文安侯望着女儿远去的单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她的冷静、果敢、智慧,再次让他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儿。

回到栖月院。

云祯月推开房门,没有点灯。

她站在窗前的黑暗里,任由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

父亲的危机己解,算算时间,沈氏马上就要解除禁足,是时候找她要点利息了。

这中馈她既然拿了,就不会轻易还回去。

长乐坊后巷,一处偏僻的茶楼雅间内。

钱勇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眼神里满是焦灼。

坐在他对面的鬼手三,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精光。

“钱管事,您知道,兄弟我路子野,消息灵通。”

他故作神秘地停顿一下。

“最近,城外码头来了一批南边的稀罕货。”

“一批上好的陈粮,本是要运往南边赈灾的官粮。”

“这批粮,官府给的价格高,但手续繁琐,要得急。”

鬼手三搓着手指,声音更低了:“我有个兄弟,在运粮的船帮里,他透了信儿,这批粮会在城外码头停留三日。”

“只要我们能在三日内,神不知鬼不觉地用成色差不多的旧粮,换下这批质量好的陈粮,再把这批好粮高价卖给城里那些急着囤粮的大户……一来一回,利润至少翻一番。”

他死死盯着钱勇,像是在引诱猎物。

“这买卖,来钱快,但风险也高,需要大批现银立刻吃下,还需要有门路,把货出得干净利索,不留痕迹。”

“我瞧遍了这京城,也只有您钱管事,既有这个魄力,又跟广裕行的王掌柜关系铁,能做到这一点。”

“只要您凑齐三千两,这买卖,您我合伙,不出半月,我保您连本带利赚回来五千两!”

“您欠赌坊那点钱,算个屁啊!”

钱勇喉结滚动,呼吸粗重了几分。

三千两……变五千两……

这利润大得惊人!

他欠赌坊的一千多两高利贷,正逼得他走投无路。

若真有这等好事,岂非天助我也?

而且,调换陈粮……这不正是他帮着沈氏,和广裕行王掌柜常干的勾当吗?

只不过,这次规模更大,利润更

钱勇的眼神赤红。

“此话当真?”

“兄弟我哪敢诓您?”鬼手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只是机会不等人,您得快些做决断,那批粮,后日晚上就得运走,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钱勇内心的最后一丝理智,在巨大的诱惑和逼近的绝境面前,分崩离析。

他想到因广裕行而刚入手的一批货款,数目正好差不多,若是运作得当……神不知鬼不觉……

“好!”

钱勇猛地一咬牙,下了决心。

“明早,我给你准信。”

他并不知道,他的每一步,都在云祯月算计之中。

青书将钱勇与鬼手三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回禀给了云祯月。

“小姐,鱼儿咬钩了。”

云祯月站在窗前,沉思片刻,“继续盯着。”

“将他挪用公款的账目,私下交易的凭证,都盯死了,务必让他无从抵赖。”

“是。”青书退下。

屋内,只剩云祯月一人。

她望着锦绣院的方向,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仅仅三日之后。

钱勇的世界,天翻地覆。

他投进去的三千两,连带着侯府的公款,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音。

鬼手三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谓的“南边稀罕货”,所谓的“朝廷急需陈粮”,从头到尾,就是一场为他量身定做的骗局。

他挪用的三千两公款,加上预支的货款,全都打了水漂。

冰冷的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背脊。

长乐坊的催账人,己经堵到了后门,扬言再不还钱,就卸他一条胳膊。

广裕行的王掌柜,也派人来了两三趟,旁敲侧击地催问货款。

两座大山压下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纸终究包不住火,消息不胫而走。

钱勇挪用公款,无法按时支付广裕行的货款的消息,像风一样在侯府传开。

云老夫人自然也听到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