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没想到的是,让她负责盯陶子砚和叶晚晴的大少奶奶——王娜,这会儿正和丈夫陶子墨吵起来了。
被婆婆当众敲打,尤其是当着弟媳妇叶晚晴的面,王娜觉得十分下不了台。可对着陶夫人,王娜并不敢表现出半分生气来,只是从休息室里退出来,她的忍耐也只够支持她走出主楼,回了她和陶子墨住的小楼,便满脸怒色,看见正在客厅里玩跳棋的儿女,还有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丈夫,她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拉长了脸,叫住两个儿女:“梦梦,今天都玩一天了,别缠着你哥哥,明天就要上学了,你哥哥要写作业、温书。”
此言一出,两个孩子都有些愣住了。
因为她的语气实在不怎么好,陶睿是哥哥,大一点,便说:“妈妈,我的作业已经做完了。”
王娜:“做完了作业,就回房温书。你们老师不是要你们提前预习吗?你读过明天要教的文章了吗?”
陶子墨说:“时间还早,他们想玩,就让他们玩一会儿。睿睿年纪这么小,不用逼得这么紧。”
王娜的火气便突然燃了:“不趁着他年纪小,让他学好,再大些,纠正不过来,像某些人那样,可怎么办?”
“某些人?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这个家里,你辛苦在外头工作,支撑门楣,我辛苦打理家里,可有什么用,我们辛苦一场,还不如别人讨你父母欢心。”
陶子墨十分不悦,但并不愿意轻易发火:“王娜,你有话就说话,别阴阳怪气!”
王娜更火大了:“是我阴阳怪气吗?家里什么好的铺子、厂子、宅子,你弟一句话都不必说,你父母就都给他们。我们呢,辛辛苦苦为这个家,结果什么都没得到。到头来,还因为一句话,你母亲就要当众下我的面子。”
“不是,什么叫下你面子,母亲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王娜吼道:“你以为你母亲刚才留下我,难不成还是表扬我!”
陶子墨懵了,心里懊恼,早知道刚才不吭声。对于妻子与母亲不那么合得来,他也不是不知道,不过据他所知,也没有大的矛盾,无非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当时情绪不对,过两天就好了。
以前一惯如此,他便装不知道,没看见。过后便无事了。
王娜却不知道丈夫的心里想法,既然都发火了,便想着要趁机把事情说一说,不然总是他们当大哥大嫂的吃亏:“为了准备子砚的婚礼,我这段时间也没少操心吧,这你也是知道的。可结果呢,现在新媳妇迎进门,母亲立刻就偏向她了。早晨报纸上说的那事,我本来想着,这都刊报纸上了,我说出来,大家调侃一番,当成一个假消息,把事情就揭过去了。省得子砚和弟妹为这事闹起来,到时伤的就不只是感情,还伤两家的和气了。”
“结果,母亲刚才留下我,当着二妹和弟妹的面,为着这事,拿话敲打我,这叫什么理!”
陶子墨不想火上浇油,也不想断这个公道,于是委婉地说:“兴许母亲误会了。这样吧,明天我私下同母亲说一声,你也是一番好意。”
王娜却不满意这个结果:“什么叫我也是一番好事,我本来就是啊。再说,那事是子砚干出来的,母亲不怪子砚,反而怪我,根本就是不讲道理嘛!”
陶子墨无奈:“那你想怎么办嘛?让我去说一说子砚?”
王娜白了丈夫一眼,一边叫陶睿和陶梦上楼去玩,一边在沙发上坐下。两个孩子上楼之后,她才放低了声音,说:“子墨,你别那么傻。以前我还不觉得,你什么都顾着家里,顾着二妹和子砚,我也没话说,总觉得都是一家人。”
“可经过子砚娶亲的事,我才发现,二妹和子砚,心里却比咱们有城算多了!”
陶子墨皱起眉:“二妹和子砚有什么城算,我怎么不知道。”
王娜坐到陶子墨身边,说:“你傻不傻。之前二妹出嫁,家里给那么多嫁妆,我原本以为,是父亲和母亲心疼女儿,怕她以后受苦。可二妹出嫁,和招婿有什么区别,任思凡和二妹成亲后,没过半年,就住到我们家来。”
“如今可好,家里好多生意,都交到任思凡手上去了。”
王娜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来劲,甚至站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颇有指点江山的意思,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丈夫的脸色已经冷下来了,她还在说:“现在子砚结婚,聘礼更是大手笔,父亲和母亲也没问过咱们,一竿子就将七八个厂子、几家铺子全划拉给他们小俩口了!”
“不是我要计较,你再不留点神,到时候,我们的家业全被划拉走了,我们一家子,难不成喝西北风!”
陶子墨的眼神冷得像冰:“娜娜,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话?你当大嫂的,就这么看二妹和子砚的?”
“不是我这么看,而是事实就是如此!”王娜说:“子墨,不如趁这次机会,你同父亲和母亲提一下,这家业要怎么分,不如直接分好,以后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这家既然早晚要分,不如提前分好。”
“至于产业打理,思凡做的不错,我们也可以继续交给他打理,每年给他抽三个点、五个点,既全了你们兄妹的情份,又不必从外头雇人打理,大家都省心!”
“啪——”的一声,却是陶子墨将报纸扔在茶几上发出的声音,报纸不重,但室内十分安静,以至于这声音显得十分大,一下子将王娜从美好的设想中震醒了。
陶子墨说:“我看,你是见母亲把玫瑰之心给了弟妹戴,心里不舒服,以至于脑子糊涂了,才说出这么一通是非不分的糊涂话来。你要那么喜欢那项链,回头我同母亲说,下次你要出席什么活动,借给你戴。”
“至于分家、分产业的事情,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这段时间你也累了,不如早点去洗漱,今晚好早点休息!”
王娜当即委屈叫道:“子墨,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以为我是为了一条项链,小题大做吗?”
“你总想着你是当大哥的,可你不想想,你的弟弟、妹妹,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变着法子刮家里,再这么长期下去,早晚……”
陶子墨也怒了,本来他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王娜是他的妻子,读书有限,能力更有限,但当年他既娶了她,就算有诸多事情,王娜分不清轻重,他也愿意包容,只要不摆到明面上来,很多事情,他也可以当作不知道。但刚才他都给妻子留了余地,想着把这事就这么揭过去,妻子却真是连后知后觉都做不到。
陶子墨在愤怒之余,还有几分无奈,但话说到这份上,他要再想和稀泥,看来是不行了,不然,只怕妻子转头又要在母亲和弟媳妇之间挑事,到时候,真惹恼了母亲,吃亏的还是妻子。
简直是语重心长,陶子墨说:“有理不在声高,娜娜,你坐下,今天你非要说,我们可以把事情说个清楚,辩个明白。”
“第一,家里的产业,不能说是我的,自然也就更不能说成我们的,这是从曾祖父、祖父到父亲一代代传下来的。这是你首先要明白的一点。”
“第二,既然家业不是我们的,也就不存在弟弟妹妹刮我们家业的说法。”
“第三,分家之事,父母尚在,他们不决定分家,你我身为晚辈,但凡孝顺,都不该主动提分家。如果非要分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家业如何分,这个该由父母来决定,他们愿意分一点给我们,是疼爱我们,就是算一分不给,也是理所应当的。”
陶子墨盯着王娜:“如果你觉得大家住在一个大院里头不好,你想自在些,也可以,我们成婚后,父母不是将提督街的那套宅子过在我名下了,你先安排人去收拾打扫,布置好,到时我来当这个不孝子,我同父亲母亲说,我们搬出去住。”
“到时候,我们家里的一切开支,我作为立法院的委员,每月的薪水是六百大洋,还是可以负担的……”
王娜越听越不对劲,她想的分家,可不是他们一家子搬出去,这要是搬离了陶公馆,她顶多算是一个立法院委员的妻子,哪比得上现在出入,别人问起来,住在陶公馆,风光气派。
更甭说丈夫提的这些,要真是这样,他们搬出去,岂不是将属于他们的家业,都拱手让人。
王娜这下也顾不得生气和较劲了,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可刚才说出口的话还历历在目,王娜知道自已哪里辩论得过丈夫,于是撒起娇耍起横来:“子墨,这是家里,我们两口子说话,你能不能别一来就上纲上线啊!”
“我心里不平衡,我为这个家生儿育女,怎么在母亲那里,就比不了才进门的弟媳妇呢……那玫瑰之心,我之前说了几回,母亲就是不肯借给我戴……”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陶子墨对于妻子是什么性子,一清二楚,既然不可能离婚,也无意让家庭矛盾激化,所以,见好就收,他也没指望真的能扭转、改变妻子的性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次谈话,能管个三五个月,就行了。
于是,陶子墨还是给了王娜台阶:“行了,我都说了,那项链你喜欢,回头我给母亲说去。弟妹这次是在家里戴的,到时候你头一个戴出去外头的宴会,风光还是你的,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