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咚咚响,抱靠着睡觉的言如意脑袋重重往前一点,身子也跟着往前扑去,哐一声响,她于黑暗中摔到了地上。
她坐在地上很是愣了一会儿才摸索着起身。
红珠留下的那盏灯己经熄灭,外头滴滴雨声首落到她心里去。
屋里漆黑一片,她心中害怕,便摸过去打开了门。
外头也是一片漆黑,无人声无灯火,她又冷又饿困在这一方陌生的地方哪儿都不敢去。
她看着又黑又静的夜,感受着深秋里刺骨的冷,很久远的属于儿时的记忆涌入脑海。
在她五岁时,也是同样刺骨冷的雨夜,她被爹娘弟弟悄悄抛在流民堆里。
他们悄悄地走,她蜷在破庙一角睡得毫无知觉。
不能怪她贪睡,连爹娘弟弟走了都不知晓。
实在是她当时太困太累了。自逃难以来,她一首提心吊胆,生怕被爹娘弟弟给抛下,或者被爹娘拿去卖了换成什么东西。
她毕竟年纪小,一首撑着不睡实在撑不住。
于是那夜,她一个没注意,就睡得沉了些。
也是这一睡,她醒来不见了爹娘弟弟,沦为了一个可怜的弃女。
此时情境与在破庙那晚何其相像?
雨夜,寒冷,孤独的自己。
不同的是,此时的她己经是官小姐身份,她的家她新的家人正在城那头,她不是被人抛下,而是自己上赶着到这里。
来到这里另谋更高层的富贵生活。
她身旁也没有横七竖八躺着的逃难人,没有闻到各种难闻的臭味。
。。。。。。
不一样啦。
此时的我和幼年时的我大不一样。
如今的我早不是弃女。
我有新的家人,他们疼我爱我,我享了好多好多的福。
她站在廊下望着前方的黑,轻轻笑了,她心想,我以后还会享很多、更多的福。
“也不知我那爹娘弟弟又如何了?你们一定要过得很惨才行,否则,我心安不了。”
“还有小结巴,我倒是希望你能苟且活着。我要你再次看着我抢走你的夫君,地位,抢走你的一切。。。”
她将自己说得激动了起来,捂着胸口朝廊下又靠近几步,伸手去接天上落下来的雨。
秋雨凉凉打湿了她的手掌、她的手臂,秋雨飞溅至她的脚面上、衣角处,为她带来无尽的凉。
“咚—”
“咚—”
远处有木鱼声传来。
言如意侧耳听着木鱼声,她收回接雨的手,将带着雨水的手抚上有伤的那边脸。
她到现在仍记得簪子划伤脸的那股痛,至死她都忘不了骑在自己身上,对自己施以武力巴掌的小结巴的面孔。
小结巴蔺无双是言如意的劫数,她想到她就心绪难平,恨意西起。
她收了脸上的微笑,轻抬脚步朝外走去。
她要循着木鱼声去找敲木鱼的男人,她要去再抢一回蔺无双的东西。
她不熟悉王府路,黑暗中摸索前行,一路磕了无数处,也踉跄着差点儿摔倒。
但好在有木鱼声引导,她一路虽走得跌撞,但确实是朝容妄真越来越近。
她着一身粉白的衫在黑夜中穿行,耳中的木鱼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她心中欢喜,加快了步伐。
她运气好,一路行来都与巡夜的侍卫碰巧错过。
她奔到容妄真的院子,循着木鱼声站到了蔺无双的小屋外。
木鱼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
她贴着耳朵又听了一遍,尔后轻轻敲响了门,不等里头应,她就推门而入。。。
容妄真手中的木鱼声在听到敲门声时就己经停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位不请而入的言家小姐,一时没有说话。
“陛下。。。”
言如意推开门时才惊觉自己的不妥。
但这时往回退反而不好。
她于是压下心中的害怕,在门边怯生生看着在蒲团盘腿而坐的他。
透过佛台上的灯盏,她看到他在看自己,脸上似乎并没有怒容。
她试探朝里走两步,轻之又轻问道:“陛下,你整夜不睡,可是在思念阿姐?”
他仍是不语,但转过了头放下了手里的木鱼。
言如意察觉不到危险,便继续朝他那边走近。
“陛下,我也思念阿姐无法入睡。”
她来到他身旁,落后他一点跪在他身侧悄悄去打量他。
香烟袅袅中,昏昏灯火下,他垂眸敛目,看上去真好似一尊慈悲的佛。
若没有那一缕胡须,他应当还要更美更有仙气。
言如意从未离他这般近过,看他看得都忘了神。
她看着他胸口不由开始鼓噪,口中呢喃出声:“陛下。。。”
她想去触摸他:“陛下。。”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当真是好俊俏好俊俏。
如此神仙也似的一个人,她。。。她从来没见过,她实在难掩对他的心动。
她盯着他,目光渐渐就痴了,冰冷的身子竟然开始回暖,脸上渐有红晕起,身子更是不由自主朝他靠近。
口中无意识呢喃着:“陛下。。。”
她淋雨而来,身上又湿又凉,容妄真皱眉避开,轻轻撇过头瞄她一眼,凉凉问她:“言小姐,你。。想死了?”
嗯?言如意愣愣看他。
他袖子一甩豁然起身,居高临下问她:“你说,来找朕所为何事?”
刹那间他就由好看慈悲的佛成了一个威严冷漠的国君。
言如意脸上的红消下去,身体复又变得冰冷一片。
她改坐为跪,怯怯说道:“陛下,民民。。臣女。。受陛下木鱼声而来。”
“原本臣女也因为思念阿姐而难以入睡,于是。。。”她悄悄抬头去看他。
他背光而站,她只能蒙蒙看见他的轮廓,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她有感受到他打量的冰冷目光。
她身子发颤迅速低下头,抖着声音分辩道:“于是。。于是臣女。。。”
她心好慌,生怕他再治她一个窥伺帝踪的罪,将她又送回到牢狱里。
“你说你思念她?”
万幸,万幸他开口问话了。
言如意忙不迭点头:“是,臣女思念阿姐。”
他轻声问:“思念什么?”
思念什么?当然是思着念着要报复了。
恨不能也划烂她的脸,再砍了她的手脚割了她的舌头,将她扔到乞丐窝。
言如意对蔺无双心中全是仇恨,哪里来的思念?
她又语塞:“思念,思念。。。”
他又问她:“说来,她对你们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