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妄真也看到她的大板牙了,料想她应该无恙。
但还是问她:“可有伤着?”
她凑过去和他挨在一起,笑眯眯摇了摇头,抬手指向言如锦得意不已:“我一..一脑袋..撞..得他直叫。”
行,没吃亏,倒显得他白担心一场了。
他看她兀自乐着,得意鲜活,有趣可爱,也不由嘴唇轻挑面上带出些浅笑来。
只是不知为何,心中又升起些惆怅之感,惆怅所为何,却是一时没想清。
他看向那边的兄弟俩,兄弟俩过来老实行礼,在他们还远些的地方,散着言如旭的几个朋友,脑袋朝他们这边好奇的探,人却是不敢过来的。
容妄真看向言如锦:“这位言公子仿佛不懂得尊敬人的道理,你次次追着本王的客人跑是为了什么?”
言如锦闷着脑袋不说话,他这一生极顺利极得意,仅有的几次失败全栽在了这个小结巴身上。
已经消散的痛就不说了,现在他的脚和下巴痛感还在。
他在她身上吃了太多亏,不讨回来一次他绝不甘心。
言如旭拉过言如锦,冲过来当个赔罪的人:“王爷息怒,我们并无恶意,原本是想和妹子好好说说话,没想到惊到了她。”
他笑得一脸和气,说罢当着容妄真的面朝蔺无双拱手赔罪:“妹子,哥哥们心急吓到了你,其实并无恶意,你莫怕。”
蔺无双闻言撇嘴,他没恶意,言如锦就不好说了,他掐脖子时力道可不轻。
再说了,谁是你妹,你是谁哥呀?
我们一个姓蔺一个姓言,装什么亲人!
她心中才这般想,没想到那头就听言如旭说道:“大哥、二哥也回来了,你看你几时有空,回去一起见见他们?”
闻言蔺无双看他,脸上挂着不知意的笑。
他见她笑,便也笑道:“他们也好奇你,说是多年未见,想要见一见你...”
他能这样说,可能心里压根就没当蔺无双划族谱离家的事当回事儿。
他可能觉得那是她在撒小脾气,脾气撒过就撒了,但该回家还是要回,该认的亲还是要认。
他能这样说,是因为他被双亲家人好好地照顾着、陪伴着长大了,始终无法切身体会到蔺无双的苦楚。
他性情随意洒脱,包容心大,觉得很多事这样也行,那样也可。
从他自已来说,始终觉得蔺无双是在和家里闹脾气。
写的什么信啊书啊的,也只当个玩笑看。
他承认她是妹妹,也理解她的一些做法。
他当她是个有小性子的糊涂孩子,他对她包容、有点儿同情心。
但他无法对她感同身受。
觉得在家受点苦难怎么了?在家和姐妹吵架怎么了?
该哭哭该闹闹,入狱的入狱了,那这个离家的就该归家了。
他可能觉得此时的自已充满了善意,是个可亲可敬的好四哥。
他在给蔺无双台阶下,让她有家有亲人。
他好,有性子的妹子就该识趣些,跟他回去认亲。
但在蔺无双看来,他简直自大傲慢、自以为是到令人作呕。
她松开容妄真,向前几步看着言如旭。
言如旭与另几个兄弟都不一样。
衣着松垮随意,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傲慢与疏狂,这可能是个极自信的人。
她这也是头一回认真看他,在言家时,她很少见他。
那次抢镯子风波,她记得他在场,但是没说什么话。
不过,她记得他好像为自已叫过大夫,虽然大夫又被人叫走了。
总得来说,这个人可能比言如锦之流要和善些,但..也不过如此。
面对他自信满满的模样,她慢慢说道:“我姓蔺,你..姓言,不是一..一家人,又..又何必多..来往?”
她方才见容妄真时的得意高兴已经不见了。
脸上覆着寒冰,眼里带着嘲笑。
觉得好像姓言的都有点听不懂人话,还相当的自以为是,令人心烦。
言如旭见她表情不好,话说得坚决,也收了脸上的漫不经心,语气也多了些正经:“无双,如意划了脸入了狱,她受的教训够了,你还要闹到几时?”
他甚至还在质问她。
人和人终归不一样,如果哪朝他换成了蔺无双,蔺无双换成他,不知他又是何种感受?
蔺无双觉得无趣,但仍强势说道:“谁..跟你闹?按了血..血印..的断决书是..是写..来好玩的吗?”
她原本一张得意的脸,此刻尽是冷漠与不耐烦:“都..离..我远点,否则..还..抓你们下大狱。”
她当然是在狐假虎威的吓人。
方才被言如锦抓住时,她宁愿和他去县府争辩也没提过容妄真,她不想为他带去太多麻烦。
他视她为贵客出手维护,她当然也要尽全力维护他的名声。
她放完狠话转头就走,连容妄真也不等了,一点儿都不给言家兄弟再开口的机会。
容妄真看走开的她又看向言家兄弟,没甚好脸的说道:“莫要再行纠缠之事,小心惹祸上身。”
若他再治言家,那就要从源头治起,首当其冲就是言左丞。
大树没了,似他们兄弟俩这两根小枝丫肯定就不敢再狂了。
他不管那兄弟两人懂没懂他话里的意思。
牵着马很快追上了蔺无双。
他漫不经心瞟她一眼,此刻她嘴角抿得紧紧的,显然还是不太愉快。
他问她:“还独自一人出来么?”
你看外面多可怕,若不是有我,只怕你要被抓住了。
他以为她会怕。
没想到这个家伙点着脑袋应的嘎嘣脆:“要的。”
终究是他低估了她胆子。
他不能拘着人不放,只是说道:“那出门时就带上仆人,本王很忙不是次次都有空出来寻你。”
他说这话时蹙着眉,语气也未见多温和,但蔺无双却听得咧嘴笑了。
她歪过脑袋抬头去看他,眼睛里光波闪动,就像心湖泛起的涟漪,一下一下一层一层,带着她满心的喜悦。
他处处为她着想,她当然欣然接受:“好。”
说完又一指马:“骑马。”
他看她,她嘿嘿笑:“跑..累了,走..走不动。”
那就骑!
他扶她上马,自已再跨上马背,一踢马腹,马儿就驮着他们走远。
“骑过马没有?”
她摇头。
“那就学,府里有马有人,你慢慢学。”
......
话音逐渐远去。
这边的兄弟俩已经看不见他们了。
言如锦抬起了他那颗头颅。
伸着手指着他们的方向大声发泄:“她姓蔺?没有爹娘给她这条命,她能姓蔺?她能攀上王爷?她连睁开眼看看的机会都没有,没有爹娘,没有姓言的,她连个屁都不是!”
他是个没用的怂货。
容妄真在时闷着脑袋当个抬不起头的乌龟。
等他走了,就昂着脑袋,在自已亲兄弟面前飞着口水跳脚大骂:“如意脸被划又入了狱,人生都毁了。她呢?风光无比地当起了王府贵客,她凭什么啊她?”
“你看看她嚣张的样子,还说要拉我们全都下大狱,我转头就叫娘告她不孝!”
言如旭看他一眼,未作一语回头走。
他没怪这个代父签字画押的糊涂老五,但是也不想多搭理他什么。
虽是一家兄弟,但也有互看不顺眼的时候。
此刻的他就挺烦这个老五的,暴躁冲动的惹祸头子一个,烦死人!
言如旭的朋友们还在,等见到他们时,他露出笑来:“走吧,仍继续回去赏画。”
她既然还在生气,那就先不去打扰她。
等以后吧,总归都是一家人,有个气消的时候。
他自觉自已一腔好意,想要助蔺无双和言家重归于好。
但等他回家和言如枫说这事的时候,言如枫极力拒绝:“你不用等她气消,也不必再去找她。”
言如枫劝他:“她走了就算了,不必强求她回来。”
她现在被慈王奉为座上宾,王爷护她为她出气,日子比在言家时不知要好多少,她怎么会回来?
他永远记得自已高热那日父母对蔺无双的批判,以及他们说的话。
他的亲爹曾亲口说过,不论蔺无双是死是活,是穷困还是富贵,他们都不认她,不要她。
蔺无双是个不受父母喜爱的孩子,在外面比在家里好。
更何况,她机缘好,运势强,攀到了一个厉害人物,那就更没有回来的必要了。
言如枫无比认真劝他道:“别管她,一如她所说,她姓蔺,咱们姓言,两种人两家姓,不必有太多瓜葛。”
他放下了,她既然日子过得不错,他顺理成章也准备埋起心里对她的愧疚。
言如旭心中好奇:“那你先前还那般找她,最起码得让她知道家里还有人惦记她吧?”
言如枫摇头,他找人愧疚多过于担心,现在见她活得更好,他唯有希望她更好。
“总之,你别做多余的事,想想如意。。。”
“她不是很好么?娘天天去看她,听说在狱中待得极为舒坦。”
“娘去看她,你就不去么?”
“有娘在,咱们。。。”话没说完,他就嘿嘿笑:“去,明日我就去。”
蔺无双来言家横插一杠子,他们与言如意之间多多少少都有点儿裂缝在了。
总归是觉得良心不自在呀,将亲妹抛在一边,却对着个没有血缘的妹妹百般维护。
现在的情况是,越关心言如意,就难免会想起蔺无双的难。
他们心中别扭,有蔺无双哽在心头,对言如意就恢复不了往日的百般好。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