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了小半天马,蔺无双勉强是敢让马驮着自已慢慢走了。
容妄真在一旁看着,偶尔出声叮嘱道:“小心点,别急着跑。”
她大声应道:“好。”
应完哒哒走了一会儿她就弯下腰和马小声说话:“马儿,跑..起来。”
马儿弹了弹耳朵,也不知听没听懂她的话。
她不再管,直起身子,双脚轻轻一踢马腹,喊了声“驾”马就嘚嘚小跑起来。
小跑还不够,她又一踢马腹,口中说道:“再..快些。”
马儿收到指令,于是又再快些,由快再快驮着蔺无双在马场上奔了起来。
她骑在马背上觉得很快意,暖风从她脸上拂过,穿透她的身子,叫她身子发轻仿佛要随着风飞起来一样。
迎风纵马的感觉十分好,她心情愉快之下,一不注意就松了手里的绳,手臂缓缓展开。。。
这个狂徒!
才多大会儿,她就敢在马上炫技巧了?
她觉得自已结巴不够惨,打算再摔个腿瘸变得更惨是不是?
容妄真看得心惊胆战,从马开始慢跑时他就觉得不妥,大跨步往她那里赶。
边赶边喊马停,一边又叫蔺无双抓马绳。
马场空旷平稳,马又温驯,大抵是出不了问题的。
只是他心中免不了要担心,就怕突生意外。
意外总是叫人难安,他步伐迈得更快,语气更是严厉:“蔺无双你给我把绳子抓牢!”
本来都没事,他一喊反而出了事。
蔺无双见他跑得急,喊得凶,便分神扭头来看他,马也似乎被吓住了,右前蹄一歪,蔺无双身子也跟着往那边侧。
要掉下来了!
他汗都要惊出来,脚更是在地上奔出残影,口中朝蔺无双吼道:“抓紧绳子稳住!”
一面又不停吁马停。
他忙个不停,担心个不停,蔺无双已经抓紧了马绳伏在马上,马蹄拐那一下子也并没有翻,而是重新跑开了去。
这时马速也慢了下来,蔺无双安然无恙骑在马上,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他则顶着一颗跳到发麻的心以及额头上的汗珠子站在马下看她。
他跑得口干,骂人的声音略带着哑,略显气势不足:“你跑什么?又松开绳子做什么?你不要命了!”
他的话没吓到她,但他的黑面叫她不由地摆手解释:“没没没。。。”
没事的,我抓住马绳了。
人无事,心落了地,他的嗓子终于能好好发音了,板着脸冲她大吼:“没个屁!你别骑马了,滚下来!”
他可凶!
她原本还想怪一怪他咧,怪他突然出声吓人、吓马,否则,她肯定还能跑得更畅快。
不过此时情况不对,他明显起了火,不适宜和他对杠。
她看看他又看看马下的地,干巴巴说道:“太..太高了,不..敢滚,会..摔疼的。”
老子是叫你真滚吗!
不过被她这样一打岔,他总算泄了气,无奈将手伸向她:“下来吧,以后没本王允许不准你再骑马了。”
这人胆大到没边,以后但凡她的事,他都要亲眼看着才算安心。
他执意要人下马,她便扶着他的手下来。
“真真,你。。。”
你做啥呀?你跑什么?喊什么?急什么?
你担心我啦?
你你你你,你到底要不要和我成亲嘛...
她看他,不知该从哪里问?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她想到他方才奔过来的样子,体会到了他的紧张,叫她不由心生悸动。
这时她的心跳跳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快。
她不适应胸口嗡嗡跳的感觉,拿手抓了抓又抓了抓,好像也不顶什么用。
他已经走远了,她还在后面磨蹭,他于是回头等她:“磨蹭什么,快点!”
马也别练,吓死个人。
哦,来啦。
她闻言颠颠跟上他,小眉小眼时不时瞟他一下,真正到了想问他问题的时候,狂徒也变成了胆小鬼,畏畏缩缩的不大方。
容妄真皱眉看她:“怎的?”
她轻轻摇头,摇了两下又大力甩了两下脑袋,站住不动了。
“怎的不走了?”
她耍赖:“累,走..不动,你..你背我。”
他看她一会儿,甚话也没说,扭头就往前走。
她则身子一矮直接就坐到了地上。
唉,人生啊烦恼啊...
可如何是好哟祖母,小双儿真想和他成亲啦..
蔺无双的人生第一大烦恼骤然降临,叫她好生不适应。
她初时坐在地上,最后苦恼不过,竟然往后一倒,直接躺在了地上。
“我得冷静,原本我只是图容妄真好看,想和他生两个孩儿,仅此而已。”
对,仅此而已。
她看着头顶大片的白云点头。
“嗯,逗一逗玩一玩嘛,世上只有一个容妄真但有千千万万个美男子,莫急,莫慌,都会来的,都会有的...”
她神神叨叨的瞎想。
想得实在烦,她又改躺为盘腿坐,竟是直接在蓝天下马场上闭眼冥想起来。
容妄真独自走了会儿,见她没跟上来,他几番回头张望,将她的怪模样看了个彻底。
此时见她仍坐着不动,他到底是拗不过,又折身返回。
他高高立在她面前,看她闭眼打坐。
做甚呢这是?
不背你你便打算在这里坐到圆满呗。
他拿脚踢她,她睁眼看他,两人俱都不语。
终究是他耐不过,率先问道:“你待如何?”
她朝他伸手,嘿嘿笑:“背我。”
不想啦,想多了不长肉不长个。
他挑眉:“不背你你就要睡在这里?”
“昂。”她应完结巴着补充道:“天为被,地..为床,美哉。”
我美你个大脑袋。
容妄真原本可以不理她,他也不信她真会睡在地上。
但他就是走不开,她的手也一直展开着,她仿佛笃信他会来背她。
果然片刻后,他自觉拧不过她,扭过身子,口中还要给自已挽尊:“有本事你自已爬上来。”
那我当然有这个本事啦。
他果然心软,她的目的达到,不由嘿嘿直笑,快速无比地起身,身子一纵攀到他直挺挺的背上,他被她冲得往前走了几步,手也下意识放到后面接住了她的身子。
唉!
有一就有二,有二一就有三,这狂丫头但凡发一回懒,本王就要背一回她不成?
面对身后这个无赖,他似乎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一次次放低自已的身段去纵容。
蔺无双趴在他背后不语,她眼神落到他后脑勺上,心中直喊不妙。
不妙不妙大不妙呀祖母。。。
他们两人一路顶着各色视线,他不语,她在他背上逢人就招手灿笑。
他问:“你笑什么?”
她的视线落到他耳后,身子也朝他趴得更近,慢慢说道:“真真,你的清..白已..经没有了,不..不如让..他们改...口叫..叫我王妃..算球。”
哈?
他回头看她,她也正够着脑袋去看他,一个不注意她的唇就碰到了他的脸颊。
这不经意的一碰比她故意亲人似乎要来得更暧昧,更令人心动。
他迅速扭头,也不接话,只闷着头走。
或许是太阳大了,再加上背上的她让他出了力,他的脸颊泛上了红。
她在后面肆无忌惮看他:“不过真真,第..一个孩儿,要..要随我..姓蔺哦。”
他。。。
他闻言脚下就是一滑,险些将她给摔出去。
她也吓得搂紧了他。
他略有些尴尬,着恼不已,责问道:“你总说这些做什么?”
谁家人整天把成亲、生孩子挂在嘴上的?她还是个小姑娘嘛,简直狂妄至极、大胆至极。。。
她点着脑袋承认自已的大胆狂妄:“要说的,不..说的话,你..你被人抢..走了可...如何是好?”
说罢她又悄摸摸以退为进:“真真,你..你如果觉..得我..扰到了你,不..不如我..离..开王府,另..寻去处呀。”
闻言他又转头看她,眼睛眯起,阳光反射下,她没看清他眼里的意思。
他颠一颠她,没好气说道:“腿好了就下来走,正好我累了。”
她点头,好脾气说道:“那..那我下..来背你吧?”
呵!
就你这小身板,你有胆背,本王没胆让你背。
他不再应,只一味背着她走。
红珠领着言如霖和言如枫正迎面过来。
过去两天,家里母子情况稳了些,乔巧忍着不适强令言如瀚上门来致一回谢。
于她而言,蔺无双是她母子的救命恩人,她不为攀交情,只想好好谢蔺无双一回。
正好言家也想借此机会和蔺无双重新缓和关系,便忙上忙下备足了礼来王府找蔺无双。
他们与蔺无双有渊源,红珠便没有拦。
她亲自带着人过来,正好就叫这两个外人看到他背人的样子。
两人心中俱是一惊,心说所谓贵客竟是贵到要王爷来背了么?
看他们此时亲密无间身体紧靠,根本就不像是主家与贵客。
反倒像是一对有情人呢。
在家里与家人猜测再多,都不如此时亲眼见一回。
言如枫还好,言如霖心绪不平,很是有几分激动。
他和言如瀚走了商路,行商若是有人脉有背景,则商路顺畅财源滚滚来。
言左丞以及他的关系能给他们兄弟些许庇护,但所有的庇护加起来,都不如有权势的王爷的庇护来得有效果。
言如霖斗起胆子看向那对越来越近的人。
他们自然也看到了这边,但蔺无双仍没有从他背上下来。
直到他们又离得更近,她才从他背上滑下来。
她也没走,就挨在他身旁不语。
红珠始终有礼:“王爷,言家两位公子为找蔺姑娘而来。”
她话落,言如霖就适时出声。
话说一大堆,里头尽是对容妄真感恩戴德的话。
谢完容妄真,他这才对蔺无双说道:“你嫂子承你出手搭救,大哥心里实在感激,多谢妹子。”
说完又行一礼,极周到和气的样子。
尽管如此,但无人应他。
他觉出几分尴尬来,但也不敢多语,便垂眉敛目立在那里不说话。
人就在面前,总要给他们一句话才行。
容妄真看向蔺无双,竟是打算由她自已出面。
她笑看他一眼,这才问言家兄弟:“孩..子如何了?”
那天红珠回来,她几次想说孩子的事,但都被有意无意岔过去了。
岔过去后,红珠就没再说,蔺无双也一直没问。
眼下她问,他们自然细细说了。
总归孩子生得艰难,养得要更仔细,叫人略有几分遗憾。
蔺无双耐心听,等他们说完后,又问道:“孩..子要..扔吗?”
这是哪里的话!
言如霖仿佛被她侮辱到了一样,抬起头看她,声音激动:“孩子是你嫂子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他是带着我和你嫂子的期待而来,尽管眼下身体略有些虚弱,但一日日养下去,他总有恢复的时候,我们又怎会扔了他!”
“别说他只是身子弱些,他便是有其它不妥当的地方,他既是我的儿,我当然要细心养他,助他成家立业,不教他受难受罪。”
他说得有几分激动,面色涨红,口水都喷了出来。
他能这样说,那还挺好。
蔺无双心说果然人命各不相同。
她希望他们夫妻真能做到好好对待孩子,也希望他们的孩子越来越好。
她没有再应言如霖,只看向容妄真:“饿了,要..吃饭。”
他点头,看一眼言家兄弟,领着蔺无双逐渐走远。
“这。。。”言如霖茫然:“怎的走了?”
没有接待,没有温言问候,他们竟这样走了!
他还有好多话要说呢?比如说请蔺无双参加孩子的百日宴。。。
言如枫拉他:“咱们也走吧。”
他这次是自已主动而来,全程除了一开始和容妄真行礼,他始终没有说过话。
他原本也不是为了说话、攀交情而来,他就是想看一看蔺无双在王府的境况。
现在看来,她在王府待得极好,不,简直是好得不得了。
他此后可以不用再担心她,不用再来看她了。
他们兴致勃勃带着礼和期盼而来,又垂头丧气带着礼和失望而归。
蔺无双透过红珠给他们回话,称不必多来往,盼他们能好好待孩子,如此就够了。
“她当真无情,一点儿缓和的机会都不给。”
言如枫看向自已的大哥:“大哥,咱们都不是她,没有经历过她的一切,就不要对她多揣测苛责了。”
他们享受了父母全部的爱、家庭所有的温暖,实在没有权利去苛责一个被弃养在乡间的可怜姑娘。
他安慰言如霖道:“没有她时,咱们本来也不错,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言如霖不由转头朝越来越远的王府望去,心说,那可不一定。
没想到啊没想到,以为是个烂在田里没用的草,没想到竟一跃成为不能再靠近的珍宝。
这叫言家人又如何平静得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