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真垂着脑袋没说话,她拳头捏起,表情明暗不辨。
今日得容妄真一番教训,叫她突然明白自已在他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地位。
她拿他当天神、当心中的第一人,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随时都能撤走的没有什么用的公主。
她牙关咬紧,觉得自已难堪至极,想变成一缕烟直接从地缝中溜走。
她又觉得心酸,觉得没爹没娘的自已可怜委屈无人心疼、无人维护,竟是连个结巴都不如。
同时心中还有着惶恐、惊忧,生怕自已从此后就真的再也近不了容妄真半步。
她还没有建公主府,没有附马,她今日在后宫中的一切,全赖容妄真,若他真厌弃了自已,那她也只空有一个公主名头罢了。
想到此,她悚然惊醒,又冷又僵几乎要站不住。
“毓真,你快向你皇叔致歉,莫要叫他心凉,啊?”徐太刀妃过去半扶住她,她薄薄的身板给了毓真依靠,温暖的的手也烫到了毓真冰冷的指尖。
“乖孩子,你皇叔不能真怪你,你快致个歉。”
毓真回神看她,仿佛一下找到了依靠,眼泪刹不住夺眶而出。
她嘴唇嚅动从喉咙里抖出半个含糊不清的“娘”字,而后再也忍不住扑在徐太妃怀里崩溃大哭。
她哭得徐太妃也心酸,孩子是她养大的,她怎么可能对孩子没有情谊?
她之前打她、责备她也是怕毓真惹怒了容妄真而毁掉了属于毓真自已的前程。
她轻轻安抚毓真,一边试图劝说毓真向容妄真道歉。
容妄真不需要她这个道歉,他当然也没真怪她,但他想要以毓真为例,让大家明白他对蔺无双的态度。
蔺无双此人,他就是要不问缘由地护到底!
“毓真,你好自为之。”
他看她一眼,提脚就要离去。
毓真见他要走,又赶忙过来拦他。
她站在他面前,没有低头没有含糊,卑微心酸地道了歉:“对不起。”
道完歉她又想哭,就是不明白事情怎的竟严重至此?
“毓真,事情因何而起?你真正该向谁致歉?”
事因小结巴而起,她该找蔺无双致歉。
可是。。。
她说不出口。
她是高位要去向一个低位者致歉,她张不开这个口。
毓真委屈:“可她都打回去了。”
那倒是。
容妄真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中的不愉快尽数消散。
他大抵是觉得蔺无双没吃到亏,还算有几分本事。
“毓真,你原本也从民间来,为何要对另一个无辜可怜之人恶语相向?”
“易地而处,将你换成她,还不知你受人辱骂时是何种模样。”
毓真听他这样说,想到他问也不问就去护蔺无双,不由有几分期待地问他:“若我是她,你会不会也如同待她一样地赶来护我?”
“我一直都在护着你。”他看毓真:“从匪窝里救你们,带你们回府,为你们找到家,为你找到生父,又为你寻到徐太妃身上,托她养育你。。。”
“毓真,本王一直在护你,可你又对本王的客人做了什么?”
这。。。
毓真被他问得有几分羞惭。
她有几分心虚地想要为自已辩解:“可是。。”
我急糊涂了,看她靠近你就想扑上去跟她拼命!
“不过毓真,本王也有能力不及的时候,你要习得本事自已护自已,你要获得威望让其他人来护你。”他看着这个小辈,依稀回想起山匪窝里那个又惊又怕的小女娃。
当初可怜无措的小女娃成长至今,终究长成了个不讲理的蛮横人。
不过她有蛮横的资本,只要她当一日公主,她就能一日日蛮横下去。
他看她,语气意味深长,又一次说道:“毓真,你好自为之。”
公主也不是你的保命符,你要快些成长起来才好。
他不再废话径直离去,毓真跌撞着赶了两步,看他没有回头站在原地又红了眼眶。
“皇叔厌极了我。”毓真靠在徐太妃怀里无力难过:“太妃娘娘。。”
“不厌不厌,你这一辈这么多姐妹,他最在意的就是你。”徐太妃比毓真自信,容妄真也只是话说得严重,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
尤其她见他还苦口婆心劝了毓真那么久,想来心里并没有真正想要弃了这个公主。
她将毓真往殿里牵,一边欢声劝她:“你来,先去把身上的泥洗了,换身干净衣裳,歇过一会儿你再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咱们慢慢商量啊。。。”
宫里的女子说话多比较轻慢,嗓音又柔又软,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
毓真被她牵得往殿内走,临进门前她又回身望了一眼,正好就看到太后和容妄真的背影。
却不知太后是几时来的?竟是都没发现她。
太后原本没来,她闻得容妄真进宫,派了人过来这边打听。
来打听事的是她的心腹,听到些毓真没轻没重的高喊,吓得她连忙回头去请示成俏芳。
成俏芳听得受不住,想也不想竟亲自赶过来拦人。
“妄真,我就说你府里没个女主人不好,你看毓真闹这一回,竟揣测起了你和无双的关系,此事于你、于无双小姑娘名声都不好。”她尽量让自已装作平静无事的样子,语气不急不缓在劝他:“你不如听我的,将无双送到宫里来住吧?”
“她在宫里你不用担心什么,我会照顾好她。”
“或者说,由我作主,为她选个好夫家,你觉得如何?”
“她也是个大姑娘了,住在你府中实在不合适,天长日久下来,什么难听话都要传到别人耳中,事不宜迟,我这就派人和你一起去府上接她。”
她看他,想要做个笑模样偏偏又笑不出来,嘴角崩得难受:“你觉得如何?”
容妄真压根没看她,断然拒绝道:“谢过太后好意,臣觉得不如何。”
就算他和蔺无双是正常的主客关系,他也没打算将她送进宫来。
似她那等狂人,要是进了宫,无异于一只脚踏进了棺材,狂不了两回命就要没。
更何况...
更何况他们都亲过抱过。。咳咳。。。
此时想这些确实不合时宜,他咳嗽一声掩饰道:“娘娘,她的事臣自有安排,就不劳娘娘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