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顾府花园好一派热闹景致。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身着华服的老者,在一众家丁、姬妾的前呼后拥之下,稳步踏入园中。
众人瞧见他,眼神瞬间满是敬畏,忙恭敬地垂首避让,大气都不敢出。
伊珞身旁的伊蕊,兴奋得脸颊绯红,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急切地说道:
“父亲大人,您快看,顾府的当家人顾老先生来了!”
伊镇远早已注意到,神色瞬间一凛,面容变得严肃起来。
他缓缓回头,目光如炬,扫视着伊府众人,声音低沉而有力:
“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我前去拜顾老先生。待会儿言行举止都给我谨慎些,切不可失了礼数,莫要让旁人觉得我伊府子弟无人教导,丢了我伊府的颜面。”
伊蕊满脸得意,高昂着头,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娇声说道:
“父亲大人,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女儿与弟弟自幼便随侍在您身边,这般场合不知参加了多少回,哪里会出什么差错?倒是有些人,可得多留个心眼,别到时候做出些丢人现眼的事儿,辱没了伊府的名声。”
在场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伊蕊这话明摆着是在暗指伊珞。
伊珞身为伊相的嫡大小姐,自幼被养在乡下庄子,前不久才被接回府中。
在众人眼中,她就是个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只会惹麻烦的乡下丫头。
反观伊蕊与伊诚,他们自幼在伊家长大,那可是真正的名门之后。
平日里虽说有些娇纵任性,但一到重要场合,便能瞬间收敛脾性,举止间尽显优雅,仪态万方,举手投足都透着高门大户的风范。
毕竟这高门大户的繁文缛节、规矩礼仪,他们自幼便开始学习揣摩,一招一式都烂熟于心,自然比伊珞强出许多。
伊镇远也听出了伊蕊话里的深意,心想伊珞今日已经露过面,这便足够了。
他微微低头,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神色淡漠,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联的伊珞。
“伊珞,你向来不喜与人交际,便在此处安静歇着吧。我带你的弟弟妹妹们过去,你就不必跟来了。”
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面对伊镇远的吩咐,伊珞仿若未闻,神色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波澜不惊。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伊相说的根本不是她。
柳氏瞧着伊珞那张清冷的脸,心里就像吞了只苍蝇般难受,满心都是不悦。
她轻轻挽紧伊镇远的手臂,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催促:“老爷,咱们快些去吧,可莫要让顾老先生久等了,免得落下话柄。”
“嗯。”
伊镇远微微颔首,带着柳氏向前走去,伊诚紧紧跟在身后。
走在最后的伊蕊,得意地冲着伊珞挑起眉毛,眼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能奈我何?
“伊珞,你瞧见了吗?这就是你在这府中的地位,永远都登不得大雅之堂。就凭你,即便生在伊府又如何?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不一样的,你可懂?”
言语间满是高高在上的傲慢。
伊珞缓缓抬起头,目光清冷如霜,轻轻落在伊蕊身上,朱唇轻启,声音淡然:
“是吗?”
伊蕊本以为会看到伊珞恼羞成怒、暴跳如雷的模样,换做旁人敢这般对她说话,她早就大发雷霆,让人下不来台了。
可面对伊珞,她这股怒气就像打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使不上一点力气,完全没了着力点。
而且伊珞那眼神,看似平淡无奇,可多看两眼,便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仿佛被看穿了一切。
伊蕊只觉双腿发软,连自已都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心里不禁有些发慌。
伊蕊强装镇定,努力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可眼神却再也不敢与伊珞交汇:
“你便好好在这儿待着吧,我可没闲工夫陪你瞎扯,我得随父亲去见贵客呢。”
说完,提起裙摆,像只骄傲的孔雀般快步跑开。
望着伊蕊离去的背影,伊珞缓缓收回目光。
她心中暗自思忖,伊蕊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她们虽同生在伊府,可命运却截然不同。
自已的命运,又怎会与伊蕊相同?
想到此处,伊珞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里透着几分自嘲。
她伸手端起桌上的香茗,轻轻抿了一口,本以为会是一场味蕾的盛宴,没想到眉头却瞬间皱起。
这所谓的极品香茗,入口苦涩,回味寡淡,怎么还不如她在庄子里自种的茶那般清香甘甜、沁人心脾?
伊珞嫌弃地将茶杯放下,谁知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也不知是哪个冒失鬼走路不长眼,无意撞了她一下。
原本稳稳放在桌上的茶杯剧烈晃动起来,“啪”的一声,清脆地掉落在地。
杯中的茶水四溅而出,不偏不倚,恰好洒在一位贵妇人的衣衫上。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惊呼划破长空:
“哎呀,我的衣裳!这可是我特地为今日准备的,你这小蹄子,究竟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