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珞手间的茶盏不慎倾翻,热茶溅洒。
她心底一紧,自知有错,莲步轻移,即刻起身,朱唇微启,正欲致歉。
那贵妇人却瞬间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满脸尽是狰狞之色。
未等伊珞出声,便如母狮怒吼般劈头盖脸一顿斥骂:
“你这贱婢,莫不是瞎了眼不成?连一盏茶都端不稳!可晓得我这一身绫罗,是用多少蜀锦丝线织就,价值几何?”
妇人斜眼打量伊珞,见她衣着素朴,钗环简素,还不及府中二等丫鬟。
便以为她是这府里最底层的粗使丫头,当下愈发肆无忌惮,脚下莲步一跺,尖声喝道:
“你即刻给我跪地赔罪,否则,我定要叫管家将你乱棍打出府去,再叫你在这京都城,连个容身之处都寻不着!”
四下宾客,原本正举杯谈笑,此时皆被这喧闹吸引。
人群之中,有人认出伊珞,却皆心怀鬼胎,暗自思忖。
这般好戏,平日里可难得一见,且看她如何应对。
再者,今日在座之人,多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皆是竞争者。
若能少了伊家这个强劲对手,往后在这京都城的生意场上,岂不更加顺遂?
于是,众人皆作壁上观,脸上或带幸灾乐祸之色,或隐有期待之意。
面对众人如芒在背的目光,被伊珞不小心泼了茶水的妇人。
非但毫无半分难堪之色,反倒胸脯一挺,愈发张狂。
她扭着腰肢,仰起下巴,自觉高人一等,无人敢忤逆她半分。
“我说话你可听见了?叫你跪下把这衣裳给我擦干净,你是聋了不成?还是故意装傻?”
呵!
伊珞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清冷的笑意。
让她下跪?
这妇人莫不是白日做梦,还未醒转?
她若真跪了,倒要看看这妇人受不受得起,往后会不会折了福寿。
妇人见伊珞仿若未闻,依旧神色淡然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她猛地伸出手,指甲如利刃般朝着伊珞的肩头抓去,口中叫嚷着:
“你这小贱婢,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你!”
一声威严冷厉的怒喝仿若洪钟般在花园炸响:
“住手!谁敢动她?”
众人闻声,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齐齐回头。
只见说话之人,正是今日宴会的主人——顾深。
他拄着一根乌木拐杖,稳步走来,每一步都似踏在众人的心尖上。
顾深的目光仿若寒星,直直落在伊珞与妇人之间。
他上前之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向妇人,神色冷峻,满是不悦与怒意:
“你竟让她给你下跪?好大的胆子!”
妇人还未及辩驳,一旁突然窜出一个中年男子。
此人正是妇人的丈夫,京都新晋富商杜豪。
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妇人拉到身后,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这蠢货,究竟惹了什么大祸!”
他满脸堆笑,恭敬地转身面向顾深,双手抱拳,深深作揖,口中连连致歉:
“顾老先生,实在对不住,拙荆无知,无意冒犯,惊扰了顾老先生的宴会,还望顾老先生海涵,我这就叫她给您赔罪。”
妇人平日里仗着家中富有,对旁人颐指气使惯了。
本以为教训一个小丫头没什么大不了,却不想得罪了顾深。
她躲在丈夫身后,心中虽有不甘,但也隐隐感到害怕。
顾深上下打量了杜豪一番,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与不屑:
“不必向我赔罪,你的夫人,该向她道歉。”
说着,他手指向神色淡定的伊珞,不容置疑。
妇人嚣张惯了,听到这话,眼中满是诧异。
她瞪大了双眼,向前跨出一步,尖声叫道:
“你竟让我向一个粗使丫头道歉?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粗使丫头?”
顾深满脸惊愕,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你竟说她是粗使丫头,荒谬至极!莫说道歉,便是你夫妇二人跪地求饶,能不能求得她的原谅,都还两说。无知妇人,愚蠢透顶!”
这番毫不留情的斥责,杜豪夫妇颜面尽失。
杜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他的双腿微微颤抖,心中懊悔不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伊珞却仿若置身事外,自始至终,她未发一言。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清冷而孤傲。
她的眼眸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波澜不惊,却又让人不敢直视。
见对方仍无行动,顾深怒了,他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指着杜豪厉声威胁:
“你搅乱我的宴会,得罪了我最尊贵的客人。莫看我刚回京都,人脉未广,可你若这般欺辱于我,我定与你周旋到底!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小的商贾之家,能有多大能耐!”
这话分量极重,在场稍有见识之人都听得明白。
顾深虽初回京都,但他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岂是杜豪这样的新晋富商能抗衡的?
她?
伊家那个从乡下来的丫头。
竟是顾深请来的最尊贵客人?
众人皆惊,一时间,花园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在伊珞身上,眼中满是震惊、疑惑与难以置信。
就连匆匆赶来的伊家人,听闻此事,也都满脸惊愕。
伊蕊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她本就生得一副尖酸刻薄之相,此刻更是扭曲得如同恶鬼。
她刚嘲笑完伊珞上不得台面,如今伊珞却成了最尊贵的客人。
这岂不是当众狠狠打了她一巴掌,让她颜面扫地?
她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中满是嫉妒与不甘。
杜豪的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他深知今日之事若不能妥善解决,自已这刚刚兴起的家业,怕是要毁于一旦。
他急忙拽着妻子,用力将她按倒在地,口中说道:
“还不快向小姐道歉,求她原谅!”
妇人脸色苍白,尴尬不已,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般穿着朴素的伊珞,竟是贵客。
此刻,她心中满是懊悔与恐惧,声音颤抖着说道:
“小姐,实在对不住,方才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众人的目光齐聚伊珞,都在等着她的回应。
整个花园之内。
安静得只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等待着伊珞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