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二叔连忙走到杨志军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感激道：“同志，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俺都不敢想这孩子路上会咋样。”

杨志军笑着摆摆手：“没事儿，这都是应该的。看到孩子平安到你这儿，我就放心了。不过下次尽量不要让孩子一个人坐火车了，毕竟他年纪还这么小。”

“哎，俺也不想啊！俺哥俺嫂子这说走就走了……”

狗剩二叔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他粗糙的大手抹了把脸，强忍着泪水。

"二叔..."狗剩紧紧抱住二叔的大腿，小小的身子微微发抖。

夜色中，站前广场昏黄的灯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更显得此刻的寂静沉重。

"狗剩，跟叔叔说再见。"狗剩的二叔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狗剩仰起小脸，突然给杨志军深深鞠了一躬："叔叔，谢谢你！俺长大也要当警察，抓坏人，帮好人！"

杨志军呵呵一笑蹲下身子，整了整狗剩有些歪斜的衣领："好孩子，记住，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像今天这样堂堂正正的。"

“嗯！”狗剩重重的点点头。

站起身子，杨志军首接从斜挎包里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面袋子递给了狗剩的二叔。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结果就碰到了狗剩。我和这孩子有缘，这是我给他准备一点心意，还希望不要拒绝。”

狗剩二叔愣了一下，连忙推辞：“这可使不得！同志，你帮了狗剩这么大忙，俺们咋还能要你的东西？”

杨志军却坚持把面袋子塞进他手里，笑道：“只是些吃食和糖果，给孩子路上吃的，你就别客气了。”

狗剩二叔眼眶又红了，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面袋子，声音有些发颤：“同志，你真是……真是好人啊！”

狗剩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杨志军，又低头瞅瞅面袋子，小声问了句：“叔，这里头有你给我吃的那个什么兔子吗？”

还不等狗剩二叔惊讶，杨志军就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有，大白兔奶糖，可甜了。”

狗剩“哇”地一声，小脸上终于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行了，己经很晚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狗剩二叔千恩万谢地牵着狗剩往远处走，杨志军看着爷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也向着一旁的车站招待所走去。

推开招待所斑驳的绿色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响。迎面是间十来平米的门厅，水泥地面被来往的脚步磨得发亮，墙角摆着两把掉了漆的榆木长椅。

值班室里，一个戴着蓝布套袖的大爷正趴在桌子上打着盹。听见动静，他从桌子上抬起头说了一声："工作证。"

杨志军递过证件，又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过去一支：“大爷，我和刚才那个王振兴同志一起的！”

“那你不早说。二楼左转第三间。"老头递还证件，顺手指了指大厅桌子上的竹壳暖壶，"现在时间太晚了，就剩下这一瓶热水了，注意节约点用。"

踩着吱嘎作响的木楼梯上楼，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樟脑味。每间房门上都钉着搪瓷号码牌，第三间的蓝漆己经剥落了大半。

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走进房间，昏黄的灯光亮着，屋子里收拾的倒还干净。两张单人床、一个衣服架子、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原本杨志军以为，这个时候王振兴应该己经睡着了，但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王振兴衣服穿的好好的，正坐在床上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王叔，你咋还没睡呢？”

“嘿嘿，你忘记来的路上我和你说过什么了？”

杨志军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咱们现在正好可以出去‘正经采买’一番？”

“你小子，故意笑话王叔是吧！行了，赶紧换衣服，这个时间点过去正好。”

等两人换好了了衣服，王振兴转头问了杨志军一句：“走着？”

“走着！”

王振兴带着杨志军从招待所的后门走了出去，路上还不忘了叮嘱他两句：“我次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到了地方你别说话，一切有我。”

“明白！”

两人穿过几条幽暗的胡同，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巷。

巷子口蹲着个裹着棉袄的瘦小汉子，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见两人过来，那人眼皮一抬借着月光打量了他们一眼："二位爷走错门了吧？"

王振兴把帽檐往上推了推，露出半张脸："老猫蹲灶台（熟人介绍），来寻点细粮。"

那人闻言站起身，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几更天的月亮（要多少）？"

"二斗星子亮（最少二十斤）。"王振兴说着，从兜里摸出一支香烟递了过去。

瘦汉子接过烟，转身朝巷子里咳嗽了一声。不多时，阴影里走出个穿对襟棉袄的壮实汉子，肩上搭着条空麻袋："啥色儿的云彩（要什么货）？"

"雪花白（面粉），新麦子味儿。"王振兴说着，悄悄捏了捏杨志军的手腕。

壮汉打量了两人几眼，突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条子（警察）？"

杨志军心头一紧，却见王振兴笑呵呵掏出工作证："钢轨上跑车的（铁路职工），听说这里规矩，过来看看。"

"跟我来。"壮汉没有迟疑转身走在前面带路，三拐两拐就钻进了个挂着破门帘的院子。

院里堆着几个鼓囊囊的麻袋，墙角还摞着些盖茅草的竹筐。

壮汉推开西屋门板，油灯下可见半屋子粮食口袋。他解开个蓝布口袋，抓出把面粉在掌心搓了搓："黄河水（上等货），三毛八。"

王振兴捻起些面粉闻了闻，突然皱眉："兄弟，掺了关东沙（掺假）吧？"

"您老法眼。"壮汉讪笑着又打开个灰布袋，"这个纯山西白，西毛二。"

杨志军学着王振兴的样子检查，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确实比方才的货色好许多。王振兴却突然按住口袋："搭点红玛瑙（红枣）。"

"您这是要掏空我啊！"壮汉苦着脸，最终还是从筐底摸出包干枣塞进面袋子里。

随后两人又买了五斤黄澄澄的小米，壮汉用草绳扎口袋时，院外却突然传来一长两短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