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紧（有情况）！"壮汉麻利地帮他们把粮食装进带来的布兜，压低声音对着两人道："走后门，顺着墙根走到底就是大马路。"

王振兴摸出十块钱塞了过去，拉着杨志军快步穿过堆满杂物的后院。

两人贴着斑驳的砖墙疾走，隐约听见前院传来几声脚步声。

拐出巷口时，杨志军之前耳朵仔吸引着听了听。王振兴把粮袋往怀里紧了紧："没事，估计也是来做买卖的，和咱们没关系。"

又走了差不多十多分钟，杨志军再次看到了招待所那盏昏黄的灯光。王振兴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成了，今晚这趟咱也算是没白跑。”

两人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关上门后，王振兴才松了口气，把粮食袋子小心地塞进床底下。

杨志军坐在床边，忍不住问道：“王叔，那咳嗽声是咋回事？”

王振兴嘿嘿一笑，从兜里摸出半包烟，点上一支：“黑市有黑市的规矩，那咳嗽声是望风的给里面的人发的暗号。有时候是提醒外面来人了，有时候是别的买家，也有可能是他们自己人提醒价格变动。”

他吐出一口烟，眯着眼道：“不过甭管是什么情况，他们轻易不会为难买东西的人。”

杨志军点点头，心里却还在琢磨刚才的交易过程。那些黑话、暗号，还有壮汉警惕的眼神，都让他觉得既新鲜又紧张。他忍不住又问：“王叔，咱们买的这面粉和小米，价格好像比粮站卖的还贵了点吧？”

王振兴叹了口气：“贵是贵点，可到粮站里去买粮食是要有粮票的。咱们跑车的，家里老小都指着这点粮食。再说了，这山西白面确实好，掺没掺假，一摸就知道。”

杨志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王叔，您可真行，连‘红玛瑙’都能要出来。”

王振兴得意地挑了挑眉：“那是，黑市上讨价还价，讲究的就是个气势。你要是不压他点东西，他下次就敢糊弄你。”

正说着，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立刻噤声。等脚步声远去，王振兴才压低声音道：“行了，赶紧睡吧。你这第一次跟车，估计累坏了吧。”

杨志军点点头，脱了外套躺下。床板硬邦邦的，可他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这一晚上，他不仅学会了怎么在黑市上买粮食，还见识了王振兴的老练和机警。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在窗台上，远处偶尔传来火车的汽笛声。

杨志军闭上眼睛，觉得这个年代的生活好像也不是那么无趣。

第二天一早，杨志军被窗外刺眼的阳光晃醒。他揉了揉眼睛，看到王振兴己经穿戴整齐，正坐在床边擦着他那双黑皮鞋。

"醒了？"王振兴头也不抬地说道，"赶紧洗漱一下，等下我带你去吃张家口这里最有名的早点。"

杨志军一骨碌爬起来，边穿衣服边问："王叔，咱们晚上九点才发车，这一白天有啥安排？"

王振兴把擦好的皮鞋往脚上一套，神秘地笑了笑："你第一次来这边，王叔带你去见识见识张家口的三件宝。"

"三件宝？"杨志军顿时来了兴趣。

"羊杂汤、莜面窝窝，还有..."王振兴故意拖长声调，"大境门。"

两人收拾妥当出了招待所。深秋的张家口早晨己经带着点寒意，街上的行人都裹紧了棉袄。

王振兴熟门熟路地带着杨志军拐进一条小巷，远远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羊肉香味。

巷子尽头支着个帆布棚子，几张矮桌旁坐满了食客。王振兴找了个空位坐下，冲灶台那边喊道："老马，两碗羊杂汤，多加辣子！"

不一会儿，两大碗冒着热气的羊杂汤就端了上来。汤色奶白，上面飘着红艳艳的辣椒油，里面沉浮着羊肚、羊肝等各种杂碎。

杨志军喝了一口，顿时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怎么样？比咱西九城那些国营饭店的强吧？"王振兴得意地显摆了一句。

杨志军连连点头，嘴里塞满了羊杂，含糊不清地应着："香！真香！"

吃完早点，王振兴又带着杨志军去尝了莜面窝窝。这种用莜面捏成的小碗状面食，浇上羊肉臊子，吃起来筋道十足，别有一番风味。

"走，消消食去。"王振兴抹了抹嘴，"带你去大境门看看。"

大境门是张家口这里标志性的建筑，明代长城的重要关隘。两人登上城楼，秋风吹得衣襟猎猎作响。

王振兴指着远处的山峦说："看见没？那边就是内蒙古了。当年走西口的人，都是打这儿出去的。"

杨志军望着苍茫的群山，突然想到了后世看过的那些年代小说，主角进山打猎的场景，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王叔，那边群山环绕，山里应该有不少野物吧？”

王振兴眼睛一亮，不过随即就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小子倒是机灵。这山里确实有好东西，野兔、山鸡都不少，运气好还能碰上狍子。不过咱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短，恐怕我们还没走到山脚下就得回头了。”

“是啊，要是能在这里多待两天就好了。”

“呵呵，以后会有机会的。还有十多天咱们就跑京哈线了，你还怕到时候没机会？”

“王叔您是说……”

“哈哈哈，我可什么都没说。”

两人正说着，城墙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中间站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汉，正在说书。

"...话说那杨六郎镇守三关，就在咱们张家口这一带..."

王振兴一看有热闹看，连忙拉着杨志军挤进人群。

说书人讲到精彩处，惊堂木一拍，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杨志军听得入迷，首到故事结束还意犹未尽。

"走，再带你去个好地方。"王振兴神秘地眨眨眼。

两人离开大境门，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深处有家不起眼的杂货铺，门口挂着个褪了色的"山货"招牌。

"老李头！"王振兴一进门就喊。

柜台后面慢悠悠站起个精瘦老头，眯着眼睛打量来人："哟，这不是铁路上跑车的王同志嘛！"